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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遥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小王爷同他在“半日闲”喝茶时,曾调侃他与凤倾城的衣饰很搭,站在一起甚是般配。
如今看来,小王爷说得果然没错。此时此刻,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待凤倾城一行人走近,谢知遥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前去。
他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从沾了尘灰的发梢到裙摆的泥痕。
还好,她没有受伤。虽面露疲色,一双眼睛却仍清亮如星。
他喉结微动,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只化作一句:“你回来了。”
凤倾城利落下马,望着眼前眼圈泛红的翩翩公子,展颜一笑:“嗯,回来了。”
话音未落,谢知遥就想上前拥她入怀,但顾忌旁边有人,改拥作扶,欲扶她上马:“回来就好,咱们先回去。”
凤倾城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她毫不犹豫,上前一步主动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他既顾全她的名声,那她便无需顾忌什么。
这个男人已倾尽所有来护她爱她,而她向来不是扭捏之人。
谢知遥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担忧与不甘,在这一刻悉数消融,化作圆满。只要她懂他、明白他的心意,便已足够。
一旁的知行等人见状,极有眼色地退开几步,纷纷别开目光,佯装欣赏风景——
可这初冬的荒郊,并无什么景致可看。奈何他们都是解风情的人,自然要为主子多留一些独处的空间。
凤倾城任由谢知遥牵着自己的手,二人踏着夕阳余晖,缓步向城门走去。两匹马由知行几人牵着,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谢知遥静静听凤倾城讲述这一路的经历。
其实他早已大致知晓——自知行到她身边后,几乎将所有事情都已通过信鸽传回。可他仍想亲耳听她说一遍。纸上的只言片语与她亲口所述,终究是有所不同。
当她说到吐蕃赞普有意立她为“赞蒙”,甚至还要为她指婚时,凤倾城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握着的手紧了紧。不由莞尔:这男人还真是……
谢知遥暗暗磨牙。千防万防,却没料到哪怕远至吐蕃竟还有人想为她牵线。知行在来信中对此只字未提!
知行(内心):公子,冤枉啊!不是我不报,实在是信鸽能传的信息有限,我只能拣最紧要的说……
信鸽(内心):谢尚书,我为了给您传信差点累瘫在半路,您可得体谅体谅我!
这一刻,谢知遥的“领地意识”又一次无声高涨。
“你是说,噶尔一族有意推你为家主?”他轻声问,手心微微渗汗。
她出一趟门,竟遇上这许多诱惑。若她稍微心志不坚,说不定真就留在了异国他乡。
“嗯。”
“那你为何不答应?这家主之位,远非一个‘赞蒙’封号可比。”他语带试探,藏着一丝期望。
“因为我妹妹还在京城。”凤倾城转眸看他,见他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不由觉得好笑。
她抬眼望向远处,声音轻缓:“况且,我与你的两年之约尚未完成。你别忘了,我向来重诺。既答应了你,未兑现承诺之前,绝不会离你而去。”
他那如遭霜打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转眼晴空万里。
他就知道,她心里有他。
能得她这一句,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足矣。
感觉到他情绪转好,凤倾城连带着多日阴郁的心情也明朗了几分。
只要身边人都安好,再大的困难也不足为惧。她这一生经历过太多困境,她从不怕艰难险阻,只怕闯过荆棘之后,身后再无一人相伴。
“接下来,我这边恐怕麻烦不小。你若无事,便少往我这儿来。还有……”凤倾城终于说出斟酌许久的话。
谢知遥蓦地停步,仍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凤倾城也只好随他停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眼中隐有火苗跳动。
凤静静看他片刻,才开口道:“龙影卫之事,我不说,你也清楚。谢知遥,你不只是你自己,更是谢家嫡子。我说这些并无他意,只望你以大局为重。待风波平息,我们先前之约依旧如故。我说不赖账,就一定不会赖。”
谢知遥强压心头火气,提醒自己千万不可与她硬碰硬——他在她面前,就从未真正硬气过。
“初一,若今日身陷囹圄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对我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他定定望进她的眼睛,不肯错过一丝情绪。
“我会帮你,但仅止于我一人。若为救你会牵连到我妹妹,甚至危及她的性命,我绝不会做。在我心中,亲情永远第一位。谢知遥,若真有那一日,我必不顾一切去救你,但那仅限于我自己的力量。”
“因此,我也希望你冷静些。你不只代表你一人,你身后还有整个谢家。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我不愿因我之故,牵连到你身后族人。”凤倾城一字一句,为他分析利弊,盼他能懂。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其余你不必多说。我又不是傻子,你可别忘了,我是大齐最年轻的状元郎。论脑子,未必比你差。”他那点气闷,竟被她三言两语给抚平了。
她既愿为他做到如此,其他一切,就不必再细究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凤倾城无奈一叹,看他那神情就知他压根没放心上。
“对了,你妹妹近来似乎有些不妥。回京后第一件事,你最好先去看看她。”谢知遥转开话题。
只要提起她妹妹,她应当就无暇再纠结让他远离之事了。
“不妥?怎么不妥?我离京前她不是还好好的?”果然,凤倾城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一旦事关晓婉,其他万事皆可后退。
“具体我也不甚清楚。但前几日我去‘半日闲’,恰遇她贴身侍女,听闻她近来气色不佳。你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她有多紧张这个妹妹,谢知遥再清楚不过。
方才她还说,愿为他拼命,但若涉及她妹妹,一切靠后。
因此,他也真心希望她妹妹一切安好。
“若有需要,我可请李府医陪你同去东宫一趟。他于妇科一道,也算圣手。”
望着她骤然蹙紧的眉头,谢知遥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是不是不该以此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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