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不知道自己在出租屋地上坐了多久,攥在手里的黑卡边缘,已经在掌心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她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水流冲刷着脸颊,镜子里的那张脸,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她换上衣柜里最不起眼的灰色卫衣,出门时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
“九龙酒吧”的后巷,气味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宿醉的酒臭、腐烂水果的酸气,还有一股呕吐物味道,全混在一起。墙角堆着几个黑色的垃圾桶,一只野猫从桶边飞快窜过。
她站在巷口,胃里一阵翻搅。
后门开了,一个叼着烟的伙计拎着垃圾桶出来,看见杵在路中间的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骂道:“杵这儿挡风呢?”
小雅下意识地退到一旁,看着他把一桶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扔进桶里。
“那个……我找张经理。”
伙计瞥了她一眼,吐了口烟圈:“找张头儿?他忙得很,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哪条道上的?”
小雅的脸颊发烫,她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黑卡,递了过去。
伙计的目光落在卡上,他没敢伸手接,叼在嘴里的烟灰颤了颤,掉在衣服上都浑然不觉。他突然转身,连垃圾桶都忘了拎,快步冲回门里。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小雅能听到门后隐约传来的争论和压低了的通话声。大约五分钟后,一个穿着紧身t恤、手臂上满是纹身的小头目先走了出来,盘问道:“卡是你的?哪儿来的?”
“一个……朋友给的。”
“朋友?”小头目冷笑一声,正要再问,后门再次打开。
一个穿着合身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容。
他眼神只在黑卡上停留了一瞬,便立刻转向小雅,脸上的笑容更深,却也更假了。
“哦——懂了懂了!自己人,自己人!”
他压低声音,朝那个小头目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
张经理这才上前,拍了拍小雅的肩膀,力道却不轻不重。
“欢姐……提点过。行,你这初来乍到,先在后面熟悉熟悉,帮着洗洗涮涮。咱们场子大,规矩也多。”他领着小雅走进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间,关上了门。
“这样,”他沉吟片刻,“你先在后厨帮忙,洗两天杯子。两天后,我再把你调到吧台。记住,少说话,多做事。”
“特别是东边窗角那卡座,客人金贵喜清静。懂?”
“……懂了。”她低声回答。
接下来的两天,小雅就在后厨昏暗的灯光下,洗了两天杯子。
她通过厨房的小窗,偶尔能瞥见酒吧大厅的一角,但从未见过那个“金贵客人”。
第三天,她被调到了吧台后勤,正是在这里她第一次看到了季微语。
那个女人就坐在那里,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低垂着颈项,翻动书页。
她几乎不敢再看第二眼,那样的干净衬得她像个怀揣着污秽心思的泥点。
突然,一阵争吵声响起。一个喝醉的胖男人满嘴污言秽语,抓着一个服务生的衣领。
张经理对身边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正要上前,却见季微语合上了书,抬起了头。
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胖男人。
那个男人嚣张的气焰,瞬间瘪了下去。他松开服务生眼神躲闪,嘴里嘟囔了两句什么,最后在保安的“搀扶”下逃出了酒吧。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小雅捏着抹布的手指一紧,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天晚上,小雅被安排去收拾各个卡座的垃圾。
当她走到东边窗角那个卡座时,季微语已经离开了。
忽然,一道影子罩了下来。
“杯子,拿去洗吧。”
“……是,老板娘。”小雅伸手去拿那个玻璃杯。
或许是太过紧张,她的手一滑,杯子从手中脱落碎了一地。
小雅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蹲下去捡。
“下次小心。这里的玻璃,碎起来容易,扎人也是疼。”
季微语转身离开,她那双高跟鞋,不踩在了其中一块溅得稍远的玻璃碎片上。
小雅僵在原地,盯着那堆碎渣,后背的寒意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