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四周有一圈烛台。
烛光微微颤动,发出摇曳,昏黄的火苗。
中间部位有一个圆形的池子,池水的颜色......有些怪。
陈嘉眯着眼,一点点靠近,拿起一个烛台照了照,用鼻子嗅了嗅,才确定那并非吃水,而是已经凝固的血液。
池子旁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陈嘉绕过池子,走近一看,发现这石床的结构很巧妙。
一大块石头被切割成长方形木板一样的形状,被打磨的很光滑。
床尾有一处凹槽,凹槽下端是长长的半截竹筒。
竹筒一头连接床尾的凹槽,一头延伸进池子。
这样,鲜血即可顺着竹筒,从石床流进池子。
陈嘉伸手探了探孕妇的鼻息。
还活着。
她收回手指,四处张望,在一个角落发现正在打坐的虚云。
咦?
死秃驴没被迷药迷倒么?
这时,元娘感受到敌人的气息,按耐不住想要出来。
陈嘉拍了拍竹筒壶,让她莫要着急,随后靠近虚云,在他鼻息处探了探。
呼吸急促,脉搏平稳。
他似乎是在发功散药性。
陈嘉不再犹豫,当即打开竹筒壶,放出元娘。
一缕烟从壶中飞出。
元娘凝聚人形后,看着眼前这一幕,浑身发抖。
“公子,这里与天宝寺后山中的密室一模一样!”
陈嘉:“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元娘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跪在陈嘉面前,伸出手指着虚云,恨意冲天:“公子,此人便是灭我家满门的罪魁祸首,今日,我要亲手将他了断!”
“他交给你了。”陈嘉点了点头,对虚云待会儿死的有多惨不感兴趣。
元娘嘶吼一声,张牙舞爪的朝虚云飞去。
陈嘉则走向石床,扶起昏迷的孕妇,同时呼唤统子。
统子现身,按她的指示变成强壮的男子,抱起孕妇,顺着楼梯,很快爬到了地面。
刚安置好孕妇,开封府的捕快和临时调派的士兵就包围了天泉山庄。
早在出发那日,陈嘉一早就去开封府报了案。
没提吃人之事,只说天宝寺妖僧四处搜罗少男少女,似乎在密谋什么不轨之事。
为早日侦破此案,她自告奋勇,充当卧底。
知府大人半信半疑的翻找近年来的失踪案,这一翻,才发现,这几年失踪的少男少女还真不少。
有了官方介入,审讯和抓捕就变得容易起来。
在开封府的天牢,几个年纪小的沙弥撑不住酷刑,全招了。
负责主审的知府大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听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普度众生的得道高僧,竟然吃人啊!
此案庭审时,府衙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无数看热闹的群众。
凑热闹的群众,原本嗑着瓜子,舔着糖葫芦,吃着小零嘴。
待听完他们是如何搜罗八字符合的少男少女,如何净化他们,如何让他们怀孕,如何煮食胚胎之后。
所有人,无论是围观群众还是官老爷和衙役们。
全都露出菜色,更有甚者,当时就恶心的吐了出来。
此事曝光后,曾经香客云集的天宝寺,如今门可罗雀。
行刑那日,路两旁围满了人,二三十个从犯被关在笼子里游街,形状凄惨。
大家伙儿手里,兜里,装了大把的石头子,骂骂咧咧的朝那些从犯砸去。
人群里,李氏和崔静姝砸的尤为卖力。
最被人憎恨的主犯——虚云,早就魂归西天,死之前,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元娘大仇得报,回到地府接受审判。
子时初,她走过奈何桥,在阴门前,与陈嘉挥手再见。
*
独处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
又是一年盛夏。
陈嘉换了一个地方摆摊。
她每个月支付三百文租金,在人流量巨多的州桥有了一席之地。
州桥距离国子监太学相隔不到半里路。
黄昏时,太学的年轻学子们,就会三五成群的走出太学,来到繁华的州桥觅食吃。
每当这时,陈嘉正襟危坐,摇着手中的白扇,笑眯眯的观赏美男子。
有移动的美男可供观赏,就连炎炎夏日都不觉难熬。
不过,夏日再漫长,也有过完的那一天。
秋高气爽的一天,陈嘉如往常一样将摊子支起来。
这时,崔静姝挽着小姐妹的胳膊,走过拥挤的州桥。
路过桥底时,她朝陈嘉那儿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困惑,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这才确定。
陈嘉适时跟她打了招呼:“静姝姐。”
“三妮,真的是你!”崔静姝看见她一脸高兴,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怎么这副打扮啊?”
陈嘉放下装逼用的扇子,内敛的笑了笑:“出门在外,图个方便。”
“哦,这样啊。”崔静姝点了点头。
静姝朝小姐妹努努嘴,指了个方位,示意她到那边去等她。
小姐妹含羞带怯的看了陈嘉几眼,不情不愿的迈开了腿。
静姝没注意到小姐妹的奇怪之处,走到陈嘉身旁,对她说:“大妮姐和二妮,去宣市街找了你好几回了,你搬到这儿怎么没和她们说?”
为什么没说......当然是不想和她们继续掺和了。
陈嘉佯装愁容:“我大姐和二姐是那种关系,她们俩吵起来闹起来争起来,我帮谁不帮谁,都不行,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不如离得远远的,能够自在一些。”
崔静姝深感同情的看向她。
自从经历过生死,她的性子比以前更坚韧,也更加懂得人情世故。
崔静姝叹了口气,随即拍了拍陈嘉的肩膀:“三妮,你也是不容易,被两个姐姐闹得有家不能回,我理解你。”
陈嘉也跟着叹气,满脸愁苦。
崔静姝又道:“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二妮生了个儿子,就因为这个孩子,她和大妮姐整日吵架,好几次还动手打了起来,幸好你搬离了,否则,够你受的!”
“天呐!我就知道她们迟早得闹起来,还好我离远了!”陈嘉装作一副逃过一劫的表情。
崔静姝颇为仗义道:“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在州桥摆摊的事告诉她们。”
“静姝姐,那就多谢了!”陈嘉拱手抱拳。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崔静姝和小姐妹一道离开了。
回去途中,小姐妹含蓄道:“方才那位公子,好生俊秀,不知是否婚嫁?”
这一路上,她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陈嘉。
崔静姝就是再不开窍,也听出来她的意思了。
她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她啊,你别想了,你俩没戏,这辈子不可能的,趁早死心。”
小姐妹噘着嘴:“这是为何?”
崔静姝没说破,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
小姐妹一脸不高兴的走了,从这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而被人惦记多日的陈嘉,早就搬离了州桥,换了个地方继续摆摊,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直到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