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放下了原本的生活。
他们开始变成猎人,用贪婪而警惕的目光,审视着身边每一个可能是兔子特工的人。
尔城的大学里,叫李明的兔子国留学生,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都变了。
以前热心肠的同学,现在看他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
他去图书馆看书,总能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目光在跟着他。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
就连宿舍楼下收垃圾的大婶,都总是借口整理垃圾桶,在他身边徘徊,试图听清他在用那种古怪的语言和谁通电话。
可是,李明的生活实在太过单调。
他每天就是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攻读电子工程学的课本,他每天都在学习兔子国急缺的技术,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做别的事情。
而那个在大阪被佐藤盯上的研修生赵立,也同样无懈可击。
佐藤跟踪了他整整一个星期。
他发现赵立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去公司指定的联谊宿舍。
赵立从不去娱乐场所,也很少与同事之外的人交流,唯一让他起疑心的,是赵立每天晚上都会准时消失二十分钟。
佐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偷爬到宿舍楼对面的天台,用一个高倍望远镜才看到,赵立在那二十分钟里,只是躲在宿舍的储物间,就着一盏昏暗的小台灯,给远在家乡的未婚妻写信。
一个星期下来,佐藤连一根毛都没抓到。
不仅仅是他们。
所有潜伏在两国境内的特工人员,都像水滴融入了大海。
余宏设计的短报文通讯系统,根本不需要他们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他们只需要在一个旁人不注意的瞬间,比如在拥挤的地铁上,在超市结账时,拿出那个伪装成计算器的小玩意,轻轻按一下发送键。
然后,他们就可以继续他们平凡而枯燥的掩护生活。
时间一天天过去,民众的狂热开始转化为焦躁的失望。
赏金就像是挂在天边的彩虹,看得到,摸不着。
很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脚盆鸡京都,一个汽车公司的销售员,因为业绩被一个兔子国派来的技术顾问压制,怀恨在心。
他匿名向警视厅举报,说那位顾问在公司的资料室里行迹可疑。
警视厅公安部立刻出动。
但结果却让他们灰头土脸。经过调查,那个顾问只是为了更快地熟悉公司业务,在加班查阅公开的技术资料。而所谓的行迹可疑,仅仅是他不熟悉地名,拿着地图反复对照了好几次。
证据不足。
第二天,兔子国驻脚盆鸡大使馆就发出了措辞严厉的外交照会。
他们要求脚盆鸡政府立刻停止这种针对兔子国公民的骚扰行为,否则将对两国贸易关系进行重新评估。
兔子的反击快且狠。
现在兔子是鹰酱都不愿意轻易招惹的第三极存在。
脚盆鸡内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首相亲自出面,公开向那位顾问道歉,并严肃处理了那个报假案的销售员。
这个案例瞬间炸开了。
南棒国和脚盆鸡的老百姓们,突然清醒地认识到了致命的问题:
举报兔子公民,风险太大!
要是没有一锤定音的铁证,光凭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最后被清算的,只会是自己。
而那些真正的兔子特工,藏得那么深,怎么可能留下铁证?
赏金依然诱人,但猎物却太过于扎手。
焦躁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钱就在那里,但是没人能拿到。
这种无法得到满足的欲望,开始在人群中发酵,最终找到了更加安全的宣泄口。
釜山,还是那个码头工人金哲秀。
两个月的赏金狂热,让他一无所获,反而因为上班时间总是东张西望,被工头骂了好几次。
他家里马上又要交房租了,女儿看上了一件新衣服,他也买不起。
这天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在楼道里,迎面撞上了住在他家对门的邻居,一个在水产市场卖鱼的老头,姓崔。
崔老头总是独来独往,性格孤僻,和他关系很差。
前几天还因为晾衣服滴水的问题,和他老婆大吵了一架。
金哲秀本来想侧身绕过去,但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了崔老头腋下夹着的一个小油纸包。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油纸包里,隐隐透出一股酱肉的香味。
一个念头突然从金哲秀的心底钻了出来。
现在物资紧张,猪肉是配给品。
这个老家伙,平时省吃俭用,从哪里来的钱买肉?
他的儿子不是在军队里服役吗?
他一个人过得这么好?而且他每天晚上都出门,天亮了才回来,说是去远海码头进货,谁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金哲秀的心跳开始加速。
举报兔子,不行。
可是举报一个本国人呢?
崔老头的行为,确实有点可疑啊!万一他真是间谍,只是被兔子收买了的本国人呢?
查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南棒人,安全部门就算查错了,也不会把事情闹得像对外国人那么大。
万一查对了……
五十万棒元。
那个数字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金哲秀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对着崔老头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走上了楼。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想了一整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他揣着攒下的几个硬币,走进了街角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颤抖着手,拨通了安全部门的匿名举报电话。
崔老头被带走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几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毡帽的男人,动作利落地撬开了他的房门,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之前,就用一块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邻居们在睡梦中,只隐约听到几声沉闷的撞击声。
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审讯室内。
冷水当头浇下,崔老头猛地惊醒过来。
刺眼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说!”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这些天,深夜都去见了什么人?钱是哪里来的?”
“我……我只是去进货……”崔老头的牙齿在打颤:“买肉的钱……是我存了好久的……”
“还在说谎!”
审讯员一脚踹在崔老头的肚子上,他疼得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