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邻居,全都看见了!你行为诡秘,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
几轮拳打脚踢之后,崔老头的老骨头几乎要散架了。
为了活命,他哭喊着招了一件事:为了能拿到更便宜的货,他一直在偷偷地用家里的烧酒,贿赂一个管理渔船的仓库保管员。这在当时是违法的。
审讯员听完,脸上露出了冷笑。
太好了。
“果然有问题!连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们想要的,不是什么贪污受贿的口供。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间谍,一个能平息民众渴望,并向上面邀功的间谍。
既然目标已经开始说谎,并被证实了,那证明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突破,后面的一切就更好办了!
殴打继续。
在经历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折磨之后,神志不清的崔老头,终于在一份他根本看不懂的认罪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那上面写着:他受兔子国指使,负责在釜山港记录鹰酱军舰的入港时间。
又过了两个星期。
金哲秀被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人叫到了一处偏僻的办公室。
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那个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你的奖金,干得不错,希望你继续为国家安全保持警惕。”
金哲秀的手颤抖着拿起那个信封,沉甸甸的。
他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那栋大楼。
回到家,锁上门,他将信封里的钞票一张一张地铺在床上。
一张,两张,三张……崭新的棒元大钞铺满了一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妻子在一旁捂着嘴,眼泪流了下来。
他不敢告诉妻子钱的来历。
他只说,这是工头发的一笔奖金。
傍晚,他买了邻居们都羡慕的新电视机,扛回了家。
金哲秀再也不需要去厂里人挤人看破电视了。
饭桌上,是他这辈子都没吃过的丰盛晚餐,女儿穿着新衣服,笑得很开心。
那一晚,他睡得很香甜。
至于崔老头的下落,他已经不去想了。
从此,潘多拉的魔盒被彻底打开。
大阪。
那个名叫佐藤的年轻人,也想明白了。他放弃了跟踪那个无懈可击的研修生。
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上司,田中课长。
田中课长前几天刚刚否决了他的一个企划案,还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批评了他。
佐藤开始了取证。
他发现田中课长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偷偷溜出公司十分钟,去街角的咖啡馆打一个公共电话,神情紧张。
这简直就是标准的特务接头行为!
于是,他也拨通了警视厅的举报热线。
而真实情况是,田中课长只是在给他炒股的经纪人打电话。
这在当时是公司严令禁止的摸鱼行为,他当然要紧张。
可是在公安部的审讯室里,炒股这两个字,并不能成为洗脱嫌疑的理由。
反而成了他有不明资金来源,需要用这种方式洗钱的佐证。
接下来,整个社会都疯了。
因为业绩竞争,A公司的人开始举报b公司的高管,说他们偷偷向兔子国出售商业机密。
因为邻里纠纷,一个家庭主妇举报对门的夫妇,说他们家的无线电天线调整得太频繁。
为了一个晋升名额,一个下属举报自己的上司,说他偷偷复印单位的文件,哪怕那只是公开的会议纪要。
每个人都知道了风险最低的规则:怀疑兔子,不如怀疑同胞。
兔子那种依靠严密的户籍制度、街道委员会、单位介绍信构成的社会筛查体系,是有序的自上而下掌控的管理。
而南棒和脚盆鸡的这场运动,从根子上就是错的。
这是一场被金钱驱动,自下而上的混乱猎杀。
举报的门槛太低,而鉴别的能力基本为零。
人人自危。
每个人看身边人的眼神,都像是看着一张行走的支票。
而每个人,也都在恐惧自己会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那张支票。
人们不敢在公开场合交谈,不敢有任何稍微出格的举动。
居酒屋的生意一落千丈,社区的邻里活动彻底消失。整个社会的风气,变得死气沉沉,充满了怀疑。
釜山,金哲秀的家中。
新买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新闻,新闻里,主持人正慷慨激昂地赞扬着涌现出的大量爱国民众,他们帮助国家揪出了数以百计的间谍,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金哲秀却把音量调到了最小。
窗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好几道视线,正从对面的楼房,从楼下的黑暗角落里,窥探着他这间突然变得富裕起来的屋子。
他突然暴富,在如今这种人人互相猜疑的风气下,本来就是一种原罪!
邻居们的目光让他坐立难安,他们窃窃私语:
“金哲秀这家伙,怎么突然就有钱买电视了?”
“他不会是……”
他害怕极了。
他甚至开始恐惧那个给他带来财富的举报电话。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滋生。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要做点什么,来转移邻居们的视线。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隔壁,那户前几天刚刚从乡下搬来,还没来得及和周围人打好关系的新邻居身上……
……
南棒情报部,档案室。
这间本该干净整洁的办公室,此刻却散发出纸张发霉的气味。
朴科长用两根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鼻梁,试图阻止脑袋里那根正在一跳一跳的神经。
“又有多少?”
一个同样憔悴的下属,抱着一摞几乎遮住他整张脸的文件,放到了朴科长那早已被文件淹没的办公桌上。
纸张因为堆得太高,哗啦啦地滑下来几本,散了一地。
“科长,这是从尔城市政热线转过来的两百七十四份,还有从釜山警署转过来的一百三十二份。”
朴科长甚至没有力气去发火。
他随便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档案。
翻开。
举报人:金某,某纺织厂女工。
被举报人:同厂库房管理员李某。
举报理由:李某经常独自一人待在黑暗的库房里超过半小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昨天她亲眼看见李某把一本带红皮的小本子藏进了棉纱堆里。
红皮,那是兔子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