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缓缓地坐回椅子上。
他从事新闻业四十年,报道过战争,报道过天灾。
但他从未处理过如此颠覆常识的事件。
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斗,塞进烟丝,却几次都无法用火柴点燃,因为他的手抖得太厉害。
许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对整个编辑部下达了命令。
“停下所有印刷机!把明天的头版全部撤掉!”
“标题,就用这个——《上帝在对马海峡上演了奇迹,抑或是撒旦展示了神威?》”
“副标题:十五分钟,36比0,兔子空军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
当法新社的电波将这则消息传遍全球时,最初没有人相信。
大部分西方媒体在转载时,都用上了“据传”、“未经证实”、“骇人听闻的流言”等字眼。
鹰酱国务院发言人第一时间站出来,以极其严肃的口吻公开辟谣,宣称那不过是一次脚盆鸡自卫队因极端天气导致的训练事故。
但是,各种小道消息、目击者添油加醋的描述,还是通过各种非官方渠道,流入了街头巷尾。
马六甲海峡沿岸的狮城港,这个全世界最繁忙的十字路口,各种流言蜚语在此汇集成风暴。
一家路边的肉骨茶店,滚烫的瓦罐正散发出浓郁的药材和肉香。
几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码头工人,围坐在一起,就着油条和功夫茶,看着一份本地的华文报纸《星洲日报》。
“吊!真的假的啊?”一个工人将报纸念了出来,半信半疑地说道:“一架打七架还多?那不都成神仙了?”
“管他真的假的,爽啊!”另一个工人一拍大腿:“脚盆鸡那些家伙仗着鹰酱撑腰,最近在海上多嚣张!就该让咱们华人老乡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邻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体面绸衫的老者,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淡淡开口:
“事情恐怕是真的,我家亲戚在鹿特丹港做货运代理,今天一早就发了电报回来,说是所有跑东亚航线的船东都在警告自己的船长,近期路过对马海峡,一定不要和任何悬挂五星红旗的船只发生纠纷。”
老者一句话,让周围所有喧闹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这是最真实的佐证。
资本更诚实,航运公司的警告比任何新闻都更能说明问题。
“那……脚盆鸡也太惨了吧……”最先说话的工人喃喃自语。
众人闻言,居然都沉默下来,没人反驳。
是的,惨。
一个四十多岁的华人船老大放下了碗,叹了口气,把所有人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这不是惨,这是活该。”
“谁都看得出,是鹰酱拿他们当枪使,给了他们点东西,就让他们去兔子家门口惹事,鹰酱那是要把脚盆鸡变成一个流血的口子,慢慢消耗兔子的国力。”
“现在可好,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兔子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上去咣咣两大嘴巴子,当着全世界的面,把他那条疯狗打成了死狗。”
“现在全世界都在看笑话。”华人船老大点了支烟:
“打输了不算,听说为了平息兔子的怒火,大平那个内阁把家底都翻出来了,贷款、技术、生产线,求着给人家送过去。”
“这叫什么?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最后还得把自己卖一遍,图什么呢?真是想不通。”
一时间,食客们纷纷点头,言语间满是对脚盆鸡的同情,以及对鹰酱那种刻薄寡恩做法的鄙夷。
以前大家都觉得,给鹰酱当小弟,虽然要交保护费,但至少安全有保障,有肉吃。
如今看来,鹰酱这老大当得一点不地道。
让你去拼命的是他,你被人打残了,扭头装看不见的也是他。
所谓的盟友,原来就是消耗品。
相较之下,一直被西方媒体妖魔化的兔子,这次的表现却有种说不出的气度。
你武装流氓来我家门口骚扰我?我就直接把你的流氓打死,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
然后我就站在这里,一言不发,你自己掂量着办。
兔子没有趁机勒索,也没有借题发挥扩大冲突。
这种沉默的压迫感,反而让周边的小国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心安。
这表明兔子不想惹事,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发展,但谁惹他们,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看来……以后得多和大陆那边走动走动了。”
戴金丝眼镜的老者端起茶杯,若有所思:
“我看这个世界的天,可能要变了。”
类似的情景,在整个世界,在所有和鹰酱亲近却又并非核心盟友的国家里,反复上演。
汉斯猫、高卢鸡、甚至是隔着大洋的枫叶国……
那些习惯了在鹰酱建立的秩序下生存的国家,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都从这场十五分钟的大战中,解读出了同一个潜台词:鹰酱正在失去对他盟友的绝对保护能力。
不是鹰酱变弱了,而是兔子掌握了鹰酱暂时无法对抗掀桌子的力量。
这股力量叫歼-20。
所有此前围绕着鹰酱制定的国家战略,一夜之间,都需要被重新摆上会议桌,进行痛苦而又必要的重新评估了。
一种新的可能性,摆在了所有二流强国面前:
或许,和那个强大的兔子合作,会是一个更安全,也更有利可图的选择。
……
兔子京城。
大首长坐在首位,右手捏着下巴。
内相端坐如松,而石总长脱下军帽工工整整地摆在桌面上。
咣当。
大门轻声推开,杨部长脚步急促地走了进来,额角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汗珠。
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硬牛皮公文包,走到桌前,将公文包的搭扣打开,又从里面取出一份用硬牛夹包裹,厚达数百页的文件册,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中央。
啪!
内相探过身,拿起了那本厚厚的文件册。
封页上用汉字和日文共同标注:
【脚盆鸡内阁对兔子国家级开发协力计划草案】
他没有看里面的内容,只是用手估摸了一下册子的重量。
这哪里是计划草案,分明是一份分量十足的国书。
他把文件缓缓推到大首长面前。
大首长的手指按在封面的铜质纸夹上,低声问了句。
“东西都确认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