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咬紧牙关,踉踉跄跄地往主屋的方向挪去。
快到门口时。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似云突然停下脚步。
猛地一推。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狠狠撞上门框。
额头磕在坚硬的木头上,顿时一阵钝痛袭来。
似云立刻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别摆出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是去见主子,不是让你来装可怜的!等会儿见了二公子,要是敢多嘴,一个字都不许多说,不然有你好受的!”
“是,奴婢知道。”
她小声应着。
似云满意地冷哼一声。
她伸手推开屋门。
一股暖风夹着熏香扑面而来。
可她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一寸一寸往前挪,沉重得几乎抬不起脚。
“不知夫人唤奴婢来,有何事吩咐?”
梳妆台前,司知芮没马上说话。
她正对着铜镜描眉,手里的黛笔轻轻顿住。
镜面微晃,映出她后面站着的男人墨瑾昱。
墨瑾昱双手背在身后,站姿挺拔如松。
他眉目深邃,眼底却无波无澜。
那目光,直直落在那个丫鬟身上。
司知芮心里猛地一揪。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与不安,脸上立刻扬起温柔笑意。
身子一软,轻轻靠上墨瑾昱的手臂。
“夫君……”
她声音娇得发腻。
“你说特别会伺候人的丫头?”
她仰起脸,故作好奇地打量着醒黛。
墨瑾昱还是盯着醒黛,眼皮都没抬。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跪着的身影上。
“她做事一向周到,从不出错。你刚来府里不熟,人生地不熟的,找个人帮衬也是应当的。”
说着,他忽然抬步上前。
他一把扣住醒黛冰冷的手腕。
稍稍一提,就把跪着的她拽了起来。
醒黛膝盖尚未恢复知觉,整个人顿时失去支撑,直直撞进他怀里。
两人贴得极近。
她慌忙低头,几缕湿发黏在脸颊和脖颈上,狼狈不堪。
墨瑾昱的目光恰好落在那处水痕上,心口莫名一紧。
他迅速收回视线,随即松开握着醒黛的手。
“去,给二少夫人梳洗。”
“待会儿还得去给老太太敬茶,别误了时辰。”
黄铜镜将刚才那一幕清晰地映照出来。
司知芮坐在镜前,心口顿时像被火燎过一般。
就在墨瑾昱松开醒黛的瞬间。
司知芮忽然抬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
她用力一拉,将他微微带向自己。
“夫君……”
“您帮我瞧瞧,这支红宝石的金步摇好,还是这支珍珠点翠的祥云簪更衬我?”
她举起两支钗子。
墨瑾昱终于把目光从醒黛身上移开。
他瞥了一眼司知芮手中的钗子。
他拿起那支步摇,动作随意得近乎敷衍。
他抬手,将步摇不轻不重地插进她发髻左侧。
“夫人长得美,戴什么都好看。”
他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是真心夸赞,还是礼节性的敷衍。
司知芮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那句话,唇角微微上扬。
醒黛站在铜镜侧后方,垂着眼。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别在这节骨眼上失态。
她一步一步走到司知芮身后。
伸手拿起了桌上那把象牙梳子。
可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人这么细致地梳头,心里紧张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一缕发丝缠上梳齿,她动作僵硬。
手指不听使唤,一看就是没经验,手忙脚乱的。
耳边传来司知芮和墨瑾昱断断续续的聊天声。
大多是司知芮在说话,一句接一句,像是要把所有沉默填满。
墨瑾昱偶尔应一句,没给任何眼神或情绪回应。
可即便如此,两人之间那股亲热劲儿,还是像细针一样,扎进醒黛心里。
她一走神,梳子猛地一带,几根发丝被狠狠扯住。
“哎哟!”
司知芮猛地叫了一声。
随即,她从黄铜镜子里狠狠瞪了醒黛一眼。
接着,目光落在旁边的似云身上,使了个冷眼色。
她瞬间读懂了主子的心思。
似云马上会意,立刻走上前,挡在醒黛面前。
像一堵墙般横在两人之间,彻底切断了醒黛与镜中人的视线连接。
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象牙梳。
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不留情。
她甚至故意在收回手时用力一拽,让醒黛踉跄了一下。
“就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手笨得像石头!”
语气中满是讥讽与不屑。
醒黛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来,根本不配站在主子身边。
她直勾勾盯着醒黛,眼里全是轻蔑和警告。
要不是墨瑾昱还在,她绝不会只抢个梳子就完事。
她恨不得当场扇醒黛一巴掌。
似云还想继续发作,却被司知芮一个眼神按住了。
司知芮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似云。”
她唤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房间。
每个人都能听出,这话表面上是劝阻,实则是在立规矩。
似云再得宠,也终究只是个下人,不能越界。
“不就是梳个头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似云只好咬着牙闭嘴,退回一边。
只能眼角余光仍恶狠狠地扫向醒黛。
司知芮转过头,重新看向镜子里的墨瑾昱。
脸上换上一副宽容大度的神情。
她在等,在等墨瑾昱如何抉择。
她就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处理这个丫头。
她要借这一桩小事,试探墨瑾昱的态度,试探他对醒黛究竟有多少在意。
“夫君。”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娇弱与委屈。
“醒黛头一回伺候我,生疏些也正常。”
“虽然弄疼了我,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因为她这点小错就罚她,你说是吧?”
她说得体贴,说得宽容。
可话里的弦外之音,却清晰无比,她在逼墨瑾昱表态。
你是要为了一个丫鬟,驳我的面子吗?
还是说,你根本舍不得动她?
这话表面大方,其实是在给墨瑾昱出难题。
无论他如何选择,都会暴露他的真实心意。
若重罚醒黛,便是冷情寡义。
若轻饶,便显得偏袒。
而她,只需静观其变。
墨瑾昱一听就懂。
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知道司知芮素来聪慧,不会无缘无故发难。
今日这一出,根本不是为了梳头,而是冲着醒黛来的。
罚不罚人,不重要,关键是看他对醒黛是什么心思。
这才是她真正想探知的答案。
墨瑾昱终于从那张脸上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