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新婚之夜,墨瑾昱根本没有踏进她的房门。
自此之后,他从未在她屋里歇过一夜。
这桩婚事,曾是她家族的荣耀,也是她少女时代的憧憬。
如今却成了最深的羞辱。
所有的委屈与怨恨,最终全都化作了对醒黛的滔天恨意。
她死死盯着醒黛,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贱婢撕成碎片。
然而,墨瑾昱却没有掀一下眼皮。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我不吃威胁这一套。”
话音未落,他拽住醒黛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醒黛被迫踉踉跄跄着跟上。
司知芮僵立原地,看着那两人背影。
风穿廊而过,卷起几片枯叶,打在她的裙角。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尊严碎裂的声音。
一路无人说话。
只有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回响。
墨瑾昱走得极快,醒黛必须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夜风一吹,寒气顺着脊背一路往上爬,令人止不住地发抖。
可她心里的慌乱,反而越烧越旺。
眼看就要出院门,她的脚步越来越慢,
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手心早已沁出冷汗。
终于,她鼓起勇气,嘴唇微微颤抖。
“二公子……您……还是留一晚吧。”
她指尖抠着袖口的布料,声音依旧细弱。
“万一一少夫人真气坏了,怕是……不好收场。”
墨瑾昱脚步忽然一顿,缓缓松开手,转过身来。
那张俊逸的脸庞冷得像结了霜。
“你这是不想让我去?”
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醒黛胸口一闷。
她慌得手足无措,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妾……妾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只是妾住的地方,实在太差了。”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二公子金尊玉贵,平日里起居讲究。若是去了那地方,怕是连片刻都待不下去,反倒受了委屈。妾……妾实在不忍心让您受这份罪。”
墨瑾昱盯着她,目光幽暗沉沉,喜怒难辨。
片刻后,他忽然抬脚,继续往前走。
这次,他的步子明显放慢了。
醒黛不敢耽搁,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又绕过几处荒草齐腰的空院。
终于,前方出现一排低矮破旧的偏屋。
其中一间,门上挂着一块木牌,写着一个模糊的“黛”字。
那便是她如今的栖身之所。
墨瑾昱停在那扇歪歪扭扭的门前,眉头不由自主地拧在了一起。
他早听人说过她被贬后过得凄惨,可亲眼所见,仍觉触目惊心。
这哪是住人的地方?
简直比军营里关押死囚的牢房还要破败阴森。
醒黛见他脸色阴沉,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这儿就是了。住得是有点……不太行。”
她手忙脚乱地挠了一下头发,脸颊早已红到了耳根。
墨瑾昱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和心疼。
他记得那天的事。
也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可当时证据全无,又怕司知芮借机掀起风波。
他只能选择暂时压下此事,随口处置了她。
想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可他没想到,短短几日之间,她竟被折腾到了这种地步。
他看向她,心像被什么揪住,眼神忽然软了下来。
“你是说,我亏待你了?”
不等醒黛开口,墨瑾昱已经扬声喊。
“陈嬷嬷!”
管事的嬷嬷听见这声唤,慌忙从偏廊跑来。
她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立在阶下。
“二公子,您有何吩咐?”
墨瑾昱语气斩钉截铁。
“把云禧院打扫出来,让秦小娘搬进去住。”
醒黛脑袋“嗡”的一声。
云禧院?!
那是墨府中最精致的几处院落之一。
地处花园东侧,依水而建,四季有景。
平日只有正经主子或身份尊贵的贵客才配居住。
她?
一个连奴才都不如的贱妾?
那样的地方,她连做梦都不敢想。
他竟要给她?
她猛地回过神,双腿一软,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
“二公子,真不能这样啊!”
她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奴婢不过是个小妾,哪能住那种地方?这……这不合规矩,传出去会让您被人诟病,说您不分尊卑、纵容下人……规矩……规矩根本不允许啊!”
墨瑾昱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几步上前,弯下腰,伸手将她拎了起来。
稳稳一拉,直接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这院里,不讲那些虚的。”
陈嬷嬷是什么人?
在墨府几十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她一眼就瞧出,二公子对秦小娘,绝非一时兴起。
而是真上了心,甚至可能是动了情。
她哪敢多言,连忙点头哈腰。
“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立马去办!”
陈嬷嬷转身便拍手唤人。
“秦小娘,您东西不多,我们帮您一并搬过去,省得您累着。”
领头的丫鬟笑着说道,语气恭敬。
云烟院里,司知芮正把茶碗往地上摔。
“啪!”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郭妈妈蜷缩在墙角,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她低垂着头,余光偷偷瞥向残破的瓷片,心中不住地祈祷。
可千万别殃及自己啊……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颤抖。
“夫人……夫人!二公子……二公子他……让秦小娘搬进云禧院了!”
司知芮猛地抬起头,双眼睁大,嘴唇微微哆嗦着。
云禧院!
她心口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里离墨瑾昱的书房最近,推窗便能望见他每日起居的身影。
而她,堂堂正室夫人,竟连提一句都不敢!
她怕惹他烦,怕显得自己嫉妒心重,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
只能把那份觊觎藏在心底,日日夜夜忍着。
可现在呢?
这样一个近乎象征宠爱的院子,竟然轻飘飘地给了一个下等妾室?
她越想越怒,气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好!好一个墨瑾昱!好一个醒黛!”
她死死咬住下唇。
眼中怒火未熄,却已渐渐被一层阴寒覆盖。
“郭妈妈!笔墨!”
她猛地转身,声音凌厉。
郭妈妈一个激灵,立刻从墙角爬起。
颤巍巍地跑到案几旁,捧来了上好的松烟墨、湖笔和洒金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