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田闻言,心中虽仍有不甘,却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清醒。
他虽是第一次听闻这《战时征调令》,但王黄素来消息灵通,此言定然不虚。
素闻玄朝律法森严,玄镜司更是凶名在外,在此等战时违逆他们的意思,恐怕真的会立遭横祸。
思忖半晌,他脸色变幻,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那刚提起来的脾气硬生生被压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吧…那我们…”
就在他点头,准备答应去那辎重营干粗活之时,一道人声突然从一旁传来: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另一名身着玄镜司服饰的男子缓步走来。
此人年纪稍长,面白无须,眼神不像先前那汉子般锐利逼人,却更显深沉,他胸前的铜镜似乎也更为精致一些,搭配腰间悬挂着的副指挥使的腰牌,以及炼精期九层境界的法力气息外放,明显官头要比几人面前之人更大一些。
此人方才正巧经过此地,先是叫住了那名百夫长,随后目光在刘宝田四人身上缓缓扫过,尤其在江真那光溜溜的脑袋上停顿了片刻,眼神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赵百夫长,稍安勿躁。”
他对着那姓赵的汉子轻声说了一句,随后转向刘宝田等人,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们几个……是玄云宗的?此行目的,是去黑泉谷,斩杀那谷中的水煞邪?”
刘宝田微微一怔,连忙拱手,态度恭敬了几分:“回大人,正是如此。我等领了师门悬赏前来,奉命清除那黑泉谷中的水煞邪。”
苏兰和王黄也连忙点头称是,心中莫名一松。
后来的这名玄镜使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嗯,本官知晓了。”
他侧过头,对着那赵百夫长耳语了几句。
赵百夫长听着,眉头先是皱起,瞥了几人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着后来的玄镜使抱拳道:“既然副指挥使发话,那便依你。”
说完,他转回头,又冷冷地扫了刘宝田几人一眼,冷哼一声:“算你们运气好!哼!”
说罢,不再多言,带着手下兵士转身离去,继续搜寻其他可以“征调”的目标。
待汉子带人走后,被称为副指挥使的男子这才重新看向如释重负的四人,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真是辛苦了,若是放在平时,陈某免不了要招待一番,不过眼下战事吃紧,一切从简。”
刘宝田想都没想,立刻习惯性地拍起了马屁道:“大人言重了,我等宗门之人为国效力,义不容辞!刚一见那宗门任务发布,我等几乎没做任何准备就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路走来,见识的场面实在是有点…呃…没想到战事已然到达了如此激烈的程度……”
陈姓副指挥使闻言笑了笑,反问道:“若是我提前告诉你这片地界随时会有性命之忧,那你还会来吗?”
这话像是一巴掌打在刘宝田的脸上一般,直接把他大义凛然的虚假面具给拆穿了。
“呃……来!即便身死那也无憾!”刘宝田脸色微微一红,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立刻补救道。
对方听罢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点头道:“那…如此甚好,忘了介绍,本官陈广义,现任乔胜,乔千夫麾下,副指挥使一职,尔等既领了悬赏前来此地,那便拿着这临时腰牌,去城北大营点卯吧,你们的事不归我管,到了地方找李祥副指挥使便可,陈某路过此地,眼下还要去处理一些琐事,就不耽搁了,告辞。”
陈广义说罢,也不待几人回应,便从袖中取出一枚制式粗糙的铁质腰牌,随手抛给刘宝田,随后转身便走,衣袍在夜风中翻卷,很快便消失在往来的人流中。
刘宝田接过腰牌,入手冰凉沉重,隐隐还能从中感到一股微型阵法的波动存在,上面仅简单刻着“砥石临”三个大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纹饰。
“多谢陈大人告知!恭送大人!”
刘宝田躬身行礼,直到陈广义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这才直起身来。
“真是好险。”
王黄见人走远,立刻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庆幸的神色。
“多亏了这位陈大人仗义出手!要不然,咱们今晚怕是得在那辎重营里,跟那些臭烘烘的弩箭、石块打一宿交道了!想想都累得慌!”
刘宝田闻言,脸色却沉了下来,他转过头,狠狠瞪了王黄一眼,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现在知道庆幸了?早干什么去了!?出发之前我就问过你这边是什么情况,你倒好!拍着胸脯说黑泉谷这边安稳得很,就是个简单的除邪悬赏!结果呢?先是食人教,刚才又差点被征调!我看你是被某些人迷了心窍,光顾着献殷勤,连脑子都不知道丢哪了吧!?”
他这话语里的指向性再明显不过,目光更是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苏兰。
显然,即便有了先前那堆价值不菲的战利品,但他还是对苏兰这个看似简单、实则麻烦不断的任务,心中介怀不已。
王黄被戳中心事,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自知理亏,最终只能悻悻地低下头,嘟囔道:“我…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
苏兰站在一旁,听着刘宝田指桑骂槐的话,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和薄怒,但终究没有出声辩解,只是将目光移向别处,紧抿着嘴唇。
江真仿佛对这场小小的争执充耳不闻,眼神一直看向一旁的路人,但实际上他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放在运转浮屠破妄心诀之上,以此来压制住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自残行为。
刘宝田发泄了几句,见王黄哑火,也懒得再多说,只是没好气地挥挥手:“行了!废话少说,赶紧去城北大营报到!别再节外生枝了!”
“那…那咱们便走吧。”王黄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四人不再犹豫,转而向城北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