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越靠近城北，气氛越发肃杀。
巡逻的甲士明显增多，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每一个过往之人。
街道两旁的建筑也更加规整，一栋栋的建筑上，大多挂着宗门或军伍的旗帜，俨然是核心区域的景象。
刘宝田目光扫过那些飘扬的旗帜，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一面绣着狰狞鬼首、周围环绕着幽蓝魂火的玄色大旗，他认了出来，低声道：“看，那是‘嗤魂玄宗’的旗号……。”
他又指了指另外两面数量稍多的旗帜，一面是烈焰环绕巨斧的图案，另一面则是一只青鸟展翅于云雾之上的纹样。
“那两面是‘焚岳宗’和‘青玄宗’的旗帜，看来这砥石城是以他们三家宗门为主导打造的。”
王黄在一旁听了，咂咂嘴，接话道：“嗤魂玄宗、焚岳宗、青玄宗……都是咱们北地百岳千山叫得上名号的大派了。看这架势，想必这种依靠黑泉谷天险打造的防御城池，现在整个南部边境线上比比皆是吧？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罢了，这里既能调度，也能给这三家前来助战的宗门弟子一处南部落脚之地，倒是一举两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了然，似乎觉得眼前这严阵以待的景象在如今的时局下再正常不过。
江真三人默默听着，目光扫过那些旗帜和井然有序的营区，皆是点了点头。
王黄的这份猜测，令他们心中对这座突然出现的城池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想来这并非孤例，而是整个北地应对璃国威胁的庞大防御体系中的一环。
几人沿街步行了片刻后，便出了城北，来到了路口处。
此地设有关卡，守卫森严。
当刘宝田出示那枚“砥石临”腰牌后，守卫的军士仔细查验了一番，又用一面造型奇特的铜镜在腰牌和几人身上照了照，铜镜泛起微光，确认无误后，守卫的脸色稍缓，随后问道：“你们去哪？来此何事？”
刘宝田淡淡地拱手答道：“我等奉陈广义陈副指挥使之命，持此腰牌前往城北大营，寻李祥李副指挥使点卯报到。\"
那守卫闻言，仔细打量了四人一番，目光在江真的光头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点头道：“既是陈大人所遣，那便沿此路直行，见玄色大旗右转便是。”
“多谢指点。”
刘宝田再次行礼，这才带着三人穿过关卡。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好像都对你的光头很感兴趣？”
走着走着，苏兰这时突然低声跟江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江真听闻此言愣了愣，不以为意的道：“没发现。”
“你还是想办法遮一遮吧。”
苏兰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提醒：“我观那些玄镜司的人，还有刚才的守卫，看你这光头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许是因为璃国‘浮屠道’的和尚也多顶着光头，如今两边战事紧张，你这模样……未免太过惹眼，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真闻言，眉头微蹙，随即恍然。
他一直专注于压制体内因《大愉宝典》而产生的诡异冲动和修炼浮屠破妄心诀，倒是忽略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特征可能带来的误解。
浮屠道作为璃国第一大宗，其门下弟子最具标志性的特征就是光头，在眼下这敏感时期，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多谢提醒。”
江真低声道，没有多余废话。
他立刻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竟真的掏出了一顶灰扑扑、看起来有些陈旧甚至不伦不类的兜帽。
其上还带着点血污，不知道是他之前杀的哪一位冤种所留下来的。
眼下他也顾不上样式如何，随手便将帽子扣在了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上，宽大的帽沿顿时遮住了他显眼的光头，也让他冷硬的面容多了几分遮掩。
戴上兜帽后再往前走，江真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偶尔扫过的视线似乎确实少了一些在他头顶的停留。
苏兰见状，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几人继续前行，越往大营深处走，气氛越是肃穆。
沿途可见一队队身着各色宗门服饰的弟子正整齐列队演练，似乎在修炼某种合击之术。
远处空地上，阵法师正在布置填补防御大阵，法光闪烁，更有工匠在调试着造型奇特的战争法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法力气息和金属的冷冽感。
几人看得咋舌，没有过多在此地逗留按照指引快步前行。
穿过一片操练场后，终于看到了那面玄色大旗。
旗下是一座座比其他营帐都要宽敞的帐篷，其中一座营帐外悬挂着“李祥”两个大字的木牌。
帐外有两名持戈甲士守卫，身上法力气息内敛但不弱，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他们。
刘宝田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玄云宗内门弟子刘宝田，携师弟王黄、苏兰、吴狠，奉师门之命，特来向李副指挥使报到。”
其中一名甲士闻言，又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随即点头道：“稍候，容我通禀。”
“不用了，让他们进来吧！”
一道急切的嗓音突然从帐内传来。
那名甲士闻言，立刻侧身让开，掀开了帐帘。
刘宝田道了声谢，带着三人走进营帐。
帐内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敞一些，陈设简单却规整。
主位案几后，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鬓角斑白，眼角带着细密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反而锐利有神，正是李祥副指挥使。
而在他下首两侧，已经坐了五名统一身着青绿色宗门服饰的年轻人，三男两女。
江真的目光扫过那五人衣襟上独特的缠绕藤蔓纹样，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这服饰他太熟悉了，当初桃林山庄拍卖会结束后，他为了逍遥清心丹的丹方而杀死的那名青木门弟子，身上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没想到在这里竟一下子遇到五个。
他下意识地将帽沿又压低了几分，借着刘宝田身体的遮挡，默默收敛自身气息。
李祥见他们进来，原本平静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他抬手示意道：“来得正好！老夫刚还在发愁人手不足，没想到老天就给我送来了四位玄云宗的好手，不错，真不错！”
他显得颇为高兴，语气也热情了几分，“来来来，快请坐，看座！”
侍立在一旁的一名小旗官立刻搬来四个蒲团，安置在青木门弟子对面的空位上，随后又手脚麻利地给新来的四人各沏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多谢李大人。”
刘宝田连忙带着几人道谢。
江真默默跟着行礼，在蒲团上坐下时，刻意选了个最靠边的位置。
他能清晰感觉到对面投来的打量目光，其中一道特别停留在他的兜帽上，这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又仔细一想。
似乎…
被他杀死的那名叫杨柳的青木门弟子，就戴着兜帽，那他脑袋顶上戴着的这顶兜帽…
该不会是他的吧？！
江真猛然想起了那日的细节。
当初他施展完沸血诀和杨柳交战后，身上的衣服都被烧成了灰！
而画卷里也没有其它备用的衣物，为了遮蔽身体，他才不得已穿上了杨柳身上的那套，兜帽似乎也被他顺手塞进了画卷里……
他忘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把对方头上的兜帽塞进画卷里，好像是没塞，又好像塞了……
事情过太久了，太细节的地方早就被他忘的一干二净。
但不论怎样，反正现在帐内的气氛，一时间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