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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长街

酉时的梆子刚敲过,汴京城的朱雀大街就亮了起来。不是灯笼,也不是火把,是家家户户窗棂里漏出的光,像撒了一地的碎星子。街尾的老巷子里,住着个姓温的灯匠,人称温老头,专做走马灯。他做的灯,灯壁上画着戏文,点上烛火,里面的人影就活了似的,骑马的、挥剑的、绣花的,能在墙上投出满墙的热闹。

这年冬至,温老头正蹲在院里糊灯壁,忽听巷口传来阵咳嗽声。抬头一看,是个穿灰布棉袄的少年,背着个破旧的包袱,脸冻得通红,正往他院里瞅。

“大爷,”少年的声音有点哑,“您这儿……招学徒不?”

温老头放下手里的糨糊,打量着少年。这孩子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眉眼倒是周正,就是瘦,棉袄空荡荡的,手腕细得像根灯杆。“你会做啥?”

“我……我会劈柴、挑水,还会磨墨。”少年攥紧了包袱带,“我爹娘没了,从乡下跑来找活路,不要工钱,给口饭吃就行。”

温老头叹了口气。他无儿无女,老伴前年走了,这院子确实冷清。“进来吧。”他往屋里喊,“先烤烤火,冻坏了可做不了活。”

少年千恩万谢地进了屋。屋里弥漫着松烟和桐油的味道,靠墙摆着排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走马灯,有《长坂坡》的,有《西厢记》的,最上面那盏还没完工,灯壁上只画了半朵牡丹。

“我叫阿明。”少年搓着手,眼睛却被架子上的灯吸住了。

“姓温,你叫我温伯就行。”温老头往灶膛里添了块炭,“做灯是细活,得有耐心。先从劈竹篾学起,劈不直,灯架就歪,灯影也晃。”

阿明学得认真。别人劈竹篾图快,他却慢慢磨,非要劈得像头发丝那么匀。温老头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点了头。夜里,阿明就睡在堆放灯料的小耳房,枕着捆上好的桑皮纸,梦里都是竹篾的清香。

转眼到了腊八,街上的年味浓了起来。温老头开始赶制年节的灯,订单堆了半桌,有大户人家订的《八仙过海》,也有小商贩要的兔子灯、鲤鱼灯。阿明跟着打下手,粘灯壁、穿灯轴,手脚越来越麻利,有时还能给温老头提个建议——比如给《穆桂英挂帅》的灯里加个转动的帅旗,烛火一照,旗影飘飘,活灵活现。

这天傍晚,师徒俩正围着八仙桌吃腊八粥,忽听巷口有人喊:“温老头,张府的灯做好了没?”

进来的是个穿锦缎马褂的管家,三角眼,撇着嘴,打量着屋里的灯:“我们老爷说了,这灯要是赶不上除夕祭祖,仔细你的皮!”

温老头放下碗:“放心,明儿一早就给您送去。”

管家“哼”了一声,眼睛扫到阿明身上,像看件物件:“这就是你新收的学徒?看着倒还算机灵。”他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扔在桌上,“这是定金,别出岔子。”

等管家走了,阿明捡起银子,捏在手里沉甸甸的。“温伯,张府要的是啥灯?”

“《二十四孝图》。”温老头的声音有点沉,“张老爷是出了名的孝子,每年都要挂这灯。”

阿明没再问,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粥。过了会儿,他忽然说:“温伯,我也想画灯壁。”

温老头抬眼看他:“你会画画?”

阿明从包袱里掏出个卷起来的纸,展开来,是幅乡下的夜景,茅屋、篱笆、月下的菜畦,笔触虽生涩,却透着股灵气。“我爹以前是画年画的,教过我几手。”

温老头看着画,又看了看阿明,点了点头:“明儿起,我教你调颜料。做灯用的颜料得掺桐油,不然经不起烛火烤,还得防着虫蛀。”

阿明学画灯壁比劈竹篾更上心。他白天跟着温老头学调色,夜里就着油灯临摹画谱,常常画到鸡叫。温老头看他熬得眼睛发红,就把自己珍藏的狼毫笔给他,又找了本泛黄的《芥子园画传》,让他照着练。

除夕前一天,《二十四孝图》的灯终于做好了。十六盏灯串成一串,挂在院里的晾衣绳上,点上烛火,灯影投在墙上,子路负米、黄香温席、董永卖身……一个个故事活了过来。阿明站在灯影里,眼睛亮晶晶的。

“温伯,您看这‘卧冰求鲤’,我把鲤鱼画得大了点,这样灯一转,就像真的从冰里跳出来似的。”

温老头摸着胡子笑:“不错,有灵气。”

正说着,张府的管家又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抬着个红漆箱子。“灯呢?”管家不耐烦地问。

温老头指着院里的灯:“都在这儿了,您过目。”

管家扫了眼灯影,忽然皱起眉:“这‘恣蚊饱血’画的是啥?咋看着不对?”

阿明心里一紧。“恣蚊饱血”讲的是吴猛为了让父亲睡好,自己赤身引蚊子叮咬。他画的时候,觉得蚊子太多太吓人,就少画了几只,还在吴猛身边添了只赶蚊子的蒲扇。

“回管家,我觉得……”阿明刚想解释,就被管家打断了。

“你觉得?你个乡下小子懂啥!”管家指着阿明的鼻子骂,“张老爷最看重这个典故,你敢改?这灯我们不要了,定金也得退回来!”

温老头赶紧打圆场:“管家息怒,是我们不对,我这就改,保证不误事。”

管家“哼”了一声:“给你们一个时辰,改不好,我砸了你的摊子!”

温老头重新调了颜料,阿明站在旁边,眼圈红红的,手都在抖。“温伯,对不起,是我胡闹。”

“不怪你。”温老头的声音很稳,“画得是不错,只是不合张老爷的心意。做手艺的,得懂主顾的心思,也得守住自己的道理,难就难在这中间的分寸。”

他一边说,一边用细笔添画蚊子,又把蒲扇涂掉。阿明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明白了——温伯不是在改画,是在教他怎么在这灯影长街里活下去。

一个时辰后,管家看着改好的灯,总算没再说啥,让伙计抬着灯走了。红漆箱子留在院里,打开来,是些糕点和两匹上好的绸缎。

“这是赏你们的。”管家丢下句话,扬长而去。

院里只剩下师徒俩,还有满地晃动的灯影。阿明捡起块掉在地上的糕点,递给温老头:“温伯,您尝尝,是稻香村的。”

温老头咬了口糕点,甜丝丝的。“阿明,过完年,咱们做盏新灯吧。”

“做啥灯?”

“就画你以前画的乡下夜景,茅屋、篱笆、月下的菜畦。”温老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再添个赶牛的孩子,牵着牛往家走,牛背上还驮着捆柴。”

阿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好!我来画,保证画得跟真的一样!”

大年初一的清晨,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温老头和阿明站在院里,看着那盏新做的灯。灯不大,却透着股暖融融的气。点上烛火,灯影投在墙上,月下的茅屋静悄悄的,赶牛的孩子低着头,牛尾巴轻轻晃着,仿佛能听见牛蹄踩在泥地上的“哒哒”声。

街上的人路过,都忍不住停下看。“这灯咋看着这么亲呢?”有人问。

温老头笑了:“因为画的是过日子的光景。”

阿明站在灯影里,忽然觉得,这长街的灯影再热闹,也比不上墙上这抹带着泥土气的暖光。他想,等开春了,他还要画更多的灯,画田埂上的野花,画河边的洗衣妇,画晒谷场上的稻草人……让每个看灯的人,都能在灯影里找到自己的日子。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鞭炮的硝烟味,也带着屋里松烟和桐油的香。墙上的灯影轻轻晃着,像谁在低声哼着首过年的歌。温老头看着阿明冻得发红却亮晶晶的眼睛,觉得这冷清的院子,终于又有了生气。

您看这个围绕灯匠和学徒的故事是否符合预期?若有需要调整的情节、氛围等,都可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