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郑国锋的考斯特中巴车在警车引导下，缓缓驶入星洲市委大院。车门打开，郑国锋迈步下车，与迎候的卜皓简短握手，表情严肃。
按照预定行程，郑国锋先视察了市政务服务中心，随后召开了一场经济发展座谈会。整个过程中，他与卜皓的交流仅限于工作范畴，没有一句题外话。
这让在场的不少干部暗自揣测，卜皓可能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座谈会结束后，郑国锋对陪同人员说：“我和卜皓同志单独谈点事，其他同志先去忙吧。”
众人知趣地退下，会议室里只剩下郑国锋、卜皓和郑国锋的秘书三人。
郑国锋的秘书拿出录音笔放在桌上：“郑书记，需要记录吗？”
郑国锋摆摆手：“不用，今天我和卜皓同志就是谈心。”秘书会意地收起录音笔，退到会议室角落的座位上，保持在一个能看见但听不清谈话内容的距离。
郑国锋这才转向卜皓，神色缓和了许多：“压力很大吧？”
卜皓坦诚点头：“确实不小。主要是担心影响工作进度，特别是高远集团的调查正在关键阶段。”
郑国锋轻轻敲着桌面：“匿名信的材料，我亲自看过了。做得确实很逼真，不是一般人所为。”
他直视卜皓的眼睛：“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交个底，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卜皓迎上郑国锋的目光，坦然道：“郑书记，我以党性担保，绝无此事。我和堂弟卜明伟已经多年没有往来，更不可能通过他收受任何财物。”
郑国锋凝视卜皓片刻，缓缓点头：“我相信你。但是，”他话锋一转，“程序必须要走，这是规矩，也是对你负责。省纪委的初步核实必须进行到底，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完全理解和支持组织的决定。”卜皓回答得毫不犹豫。
郑国锋满意地点头：“好。在调查期间，你要注意几点：第一，尽量避免公开露面，不给人口实；第二，不要就此事对外发表任何言论，一切由省委宣传部统一回应；第三，高远集团的调查工作暂时由欧雅同志主要负责，你总体把握即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卜皓认真记下：“明白。我会把握好分寸。”
郑国锋压低了声音：“老周（周卫国）那边我已经交代过，调查会控制在最小范围，尽可能减少影响。但是你要知道，既然对方出了这招，肯定还有后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已经有所准备。”卜皓说，“事实上，我认为这次诬告恰恰说明我们的调查触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才会狗急跳墙。”
郑国锋赞赏地点头：“看问题能看到这一层，说明你没有乱方寸。不错，对方越疯狂，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
他沉吟片刻，又道：“省纪委会尽快聘请顶尖技术专家，对举报材料进行司法鉴定。但是鉴定需要时间，在这期间，你要承受的压力不会小。”
卜皓淡然一笑：“请郑书记放心，这点压力我还扛得住。”
郑国锋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卜皓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让你来星洲吗？”
卜皓略作思考：“因为星洲的问题需要彻底解决？”
“这是一个原因。”郑国锋转身，“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看中你身上有一种很多干部已经缺失的品质——纯粹。不为私利，不谋私权，这一点在当今官场尤为珍贵。”
他走回座位：“所以，我不相信你会为区区八十万折腰。这不是你卜皓的格局。”
卜皓心中微暖：“谢谢郑书记信任。”
“但是，”郑国锋语气转严肃，“信任不能代替监督，这是党的规矩。我对你的信任和支持，必须在组织原则和程序规范范围内，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完全理解。”卜皓郑重表态，“我一定积极配合调查，绝不会让您为难。”
郑国锋看了看表：“好了，我该走了。记住，沉住气，天塌不下来。”
送走郑国锋后，卜皓回到办公室，发现欧雅已经在等他。
“郑书记走了？”欧雅关切地问。
卜皓点头：“刚走。谈得很好，郑书记表示信任和支持，但要求我遵守组织程序，配合调查。”
欧雅松了口气：“那就好。有郑书记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她随即汇报：“专案组这边有点人心浮动，孙海趁机施压，要求暂停调查工作，等您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卜皓皱眉：“你怎么回应？”
“我按您之前的指示，说郑书记有明确要求，调查工作不能停。”欧雅说，“但孙海不死心，暗示要向陈平汇报。”
卜皓冷笑：“让他汇报去。郑书记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就是给某些人看的。”
他想了想，说：“这样，你马上组织召开专案组全体会议，我参加。”
欧雅惊讶：“您现在参加合适吗？省纪委正在调查您...”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参加。”卜皓目光坚定，“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卜皓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调查，也不会因此影响工作。”
半小时后，专案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当卜皓走进来时，原本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孙海首先发难：“卜书记，现在省纪委正在对您进行调查，您参加专案组会议是否不太合适？”
卜皓平静地扫视全场：“省纪委的调查是针对匿名举报，与专案组工作无关。在组织没有做出正式决定前，我仍然是星洲市委书记，有权听取和指导任何工作。”
他坐下后直接切入正题：“欧雅，继续汇报高远集团案的进展情况。”
欧雅开始详细介绍最新调查发现，包括高远集团通过海外公司洗钱的线索，以及与某些领导干部的不正常往来。
孙海几次想打断，但在卜皓威严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会议结束时，卜皓做总结发言：“同志们，我知道最近有一些关于我的传言。在这里我表个态：第一，我坚决支持并配合省纪委的调查，相信组织会还我清白；第二，高远集团的调查事关星洲发展大局，绝不能因任何个人因素而受影响；第三，我希望大家专注工作，不要被外界干扰。”
他目光扫过全场：“还有什么问题吗？”
会场一片寂静。
“散会。”
等众人离开后，欧雅留下来说：“卜书记，您刚才的发言很好，稳定了军心。”
卜皓摇头：“这只是暂时的。如果调查拖得太久，难免还会有人动摇。”
他想了想，说：“沈幼楚那边对那段通话的分析有进展吗？”
“有重大进展！”欧雅眼睛一亮，“技术团队基本确定通话一方就是陈平，另一方虽然用了变声器，但声纹特征与孙海高度吻合！”
卜皓精神一振：“能作为证据吗？”
“还在进一步分析，但如果能拿到孙海的语音样本做对比，应该就能确定。”欧雅说，“此外，通话中提到的‘材料’、‘水军’等关键词，与举报信事件高度吻合。”
“好！”卜皓击节称赏，“这是一个重大突破。你立即安排，秘密采集孙海的语音样本，但要绝对保密，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欧雅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卜明伟那边，我们需要接触吗？”
卜皓沉思片刻：“省纪委应该很快会找他。这样，你安排两个人，以市公安局的名义先找他谈谈，了解那笔钱的来龙去脉，但不要透露太多背景。”
“好的，我马上安排。”
当晚，卜明伟正在公司加班整理材料，两名穿着警服的人敲开了他的门。
“卜明伟先生吗？我们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卜明伟顿时紧张起来：“公安？请问是什么事？”
其中一名警官出示了证件：“关于贵公司最近收到的一笔来自新加坡的汇款，想请您说明一下情况。”
卜明伟松了口气：“哦，那是高远集团支付的咨询费，我们有正式合同的。”
“高远集团？”两名警官对视一眼，“但汇款方是新加坡卓越咨询公司。”
卜明伟解释道：“是的，赵先生说他们是高远集团的合作伙伴，通过新加坡公司走账更方便。”
“赵先生？能具体说说这个赵先生吗？”
卜明伟描述了赵斌来访的经过，并拿出了合同副本。
警官仔细查看了合同，又问：“您与高远集团之前有合作吗？为什么他们会找您做咨询？”
卜明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很意外。赵先生说是因为看中我在本地的资源和经验...”他忽然想起什么，“可能和我堂兄有关吧，他在市委工作。”
“您堂兄是？”
“卜皓，市委卜书记。”卜明伟说，“不过我们很少来往，我也没跟他提过这个项目。”
两名警官做完记录，起身告辞：“谢谢您的配合。今天谈话内容请暂时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高远集团的人。”
送走警察后，卜明伟感到一丝不安，赶紧给赵斌打电话，却发现对方手机已关机。
他坐在办公室里，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而此时，在市委宿舍里，卜皓接到了郑国锋的电话：“卜皓啊，技术鉴定有初步结果了。专家认为，举报材料中的银行流水很可能是伪造的，但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卜皓精神一振：“太好了！”
“别高兴太早。”郑国锋语气凝重，“对方的后手来了。现在网络上开始大规模传播谣言，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举报信范围了。”
卜皓打开电脑，看到满屏关于自己的负面新闻，眼神逐渐冷峻。
“风暴才刚刚开始...”他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