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鑫与青龙行动保密，此刻燕京，午后阳光透过茶室的竹帘，洒下斑驳的光影。
茶香袅袅，环境清幽，但柳青薇的心却如同沸水般翻腾不息。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看似与前来洽谈业务的都市白领无异，但微微紧绷的嘴角和过于专注的眼神，透露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坐在茶桌一侧，对面是她的直属上级，系统内负责此次深度潜伏行动的指挥官，代号“老酒”。
老酒是个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人，正不紧不慢地冲泡着第二泡普洱，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茶友交流。
“领导，”柳青薇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对面的人能听清，“情况就是这样。昨晚开始，联络频道里异常安静，几个平时活跃的‘同事’彻底失联。我通过紧急渠道试探，反馈回来的消息碎片……很惊人。华南的‘屠夫’，华东的‘银狐’，华北的‘教父’……不是意外身亡，就是被警方以各种理由带走，而且都是秘密行动，外界毫无知觉。现在天神殿在龙国的体系，高层几乎为之一空！”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根据内部紧急状态下的权限继承规则，我……我好像莫名其妙就成了目前线上能确认的、级别最高的成员之一。现在总部那边，似乎也陷入了混乱，通讯不畅。
如果能趁现在这个机会，迅速‘处理’掉另外两个理论上和我平级、但同样处于混乱中的竞争对手，我极有可能……有机会上位，至少是暂时接管龙区的部分核心业务。”
老酒斟茶的手稳稳当当，没有一丝晃动。他将一小杯橙红透亮的茶汤推到柳青薇面前，这才抬起眼，目光沉静如古井：“青薇，你传递回来的消息，和我们监控到的部分情况是吻合的。昨夜至今晨，确实有多起针对天神殿骨干的精准打击，行动级别很高，保密性极强，甚至我们内部很多部门都不知情。但动手的是谁，目前还没有定论。”
他轻轻啜了一口茶，继续道：“你的判断有道理。现在确实是天神殿龙国分部权力真空、最为混乱的时刻，对你而言，风险与机遇并存。上级指示……”
柳青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那个期待已久的“收网”命令。她卧底一年，步步惊心，等的就是将这个毒瘤一网打尽的时刻。
然而，老酒的话却让她瞬间愣住：“……继续潜伏，静观其变。暂时不要有任何主动清除竞争对手的举动。”
“什么？”柳青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的错愕差点让她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领导，这是为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等总部反应过来空降新人，或者剩下的那几个家伙缓过劲来整合了资源，我再想上位就难了！而且组织现在肯定极度怀疑有内鬼，我如果不主动做点什么来自证清白，反而可能被清洗！”
老酒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你的分析很对，但你看得还不够远。第一，我们不清楚是谁发动了这次清洗。对方手段狠辣精准，目的不明。是黑吃黑？是国际其他势力？还是……像你这样的其他卧底力量？贸然行动，可能会卷入未知的漩涡，甚至暴露你自己。”
“第二，”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柳青薇，“让你上位，固然能让我们掌握更多情报，但同时也意味着你将承担更大的风险，成为众矢之的。现在这个乱局，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就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清除的目标。我们需要先看清，挥刀的人是谁，他的刀下一步会砍向哪里。”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老酒的声音更低了，“如此大规模的精准清除，几乎瘫痪了天神殿在龙国的运营网络，这对我们来说是重大利好。但它的根基真的动摇了吗？它的资金渠道、海外联系、最高层的核心决策者，比如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神秘的阿巴斯呢？我们需要借助这次混乱，看得更深。让你按兵不动，甚至……在必要时，可以适当表现出对组织的‘忠诚’和‘能力’，顺势而为，但绝不能主动冒进。我们要看看，天神殿这头受伤的野兽，接下来会如何反应，它的漏洞和核心，才会真正暴露出来。”
柳青薇怔怔地看着老酒，大脑飞速运转。上级的考量确实比她更深、更远。她只想到了趁机夺权、终结行动，但上级却想利用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打击深化到根除的层面。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上级战略眼光的佩服，有对行动不能立刻结束的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懵逼”感。
这事要从昨天惊变说起，她，柳青薇，七色卫卧底，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服务的邪恶组织里的“同事”们几乎死绝抓光了，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硕果仅存”的高层，眼看就能“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当然是黑帮版本的——结果上级的命令是：先别高兴，稳住，看看情况，甚至还得继续“好好表现”？
这剧情发展也太魔幻了！她感觉自己像是拿错了剧本，本该是热血沸腾的收网大戏，突然变成了需要极致演技的“如何在全军覆没的反派组织里扮演忠臣并伺机窥探核心”的悬疑片。
“我……明白了。”柳青薇努力消化着这个指令，表情恢复了冷静，但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荒谬感，“我会保持静默，观察动向。对于总部可能来的质询或指令，我会表现出困惑、担忧，但尽量展现处理残局的能力和‘忠诚’。对于剩下的竞争对手，我会保持警惕，但不主动挑衅。”
老酒赞许地点点头：“很好。记住，安全第一。任何时候，保护自己是首要任务。我们需要你活着，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新的紧急联络方式和安全屋已经准备妥当，稍后会发给你。一旦感觉情况失控或有暴露风险，立刻启动撤离程序。”
“是。”柳青薇点头。
又简单交流了几句后续联系的细节，柳青薇率先起身离开。走出茶室，来到喧闹的街上，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了她。
她拿出加密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了一个内部通讯软件。果然，那个标着“天神殿-龙国核心群”的聊天群，死一般寂静。最后几条信息还停留在昨天下午，是关于一笔资金流转的讨论。而几个熟悉的头像，已经彻底灰了下去，永远不会再亮起。
她鬼使神差地，发了一条信息出去：“有人吗？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多人都联系不上了？（惊恐表情）”
发出去后，她立刻设置成隐身状态。
几分钟后，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一条私聊信息弹了出来，来自一个Id叫“雪蛇”的人，这是她知道还“活着”的竞争对手之一，主要负责北方边境的灰色贸易。
雪蛇：“‘百灵鸟’（柳青薇的代号）？你还活着？我也刚上线，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屠夫’、‘银狐’他们好像都出事了！”
柳青薇立刻回复，语气模仿得惊慌失措：“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我给总部发信息也没人回！吓死我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雪蛇：“艹！肯定是出大事了！我听说不止我们这边，东南亚那边好像也出了问题。妈的，是不是条子的大行动？”
柳青薇：“不知道啊……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危险？要不要先躲起来？”
雪蛇：“躲？往哪躲？现在正是机会！那些老家伙都倒了，地盘、渠道都空出来了！谁手快就是谁的！‘百灵鸟’，你别怕，跟我合作，咱们先把北边和你的业务区整合起来，免得被外人占了便宜！到时候，咱们就是新的老大！”
柳青薇看着屏幕，心里一阵无语。看，这就是反派思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抢地盘。但同时，她也捕捉到了信息：东南亚也出事了？看来这次打击范围极广。
她继续扮演着惶恐不安但有点被说动的样子：“这……这能行吗？总部会不会……”
毒蛇：“管不了那么多了！总部现在肯定也乱套了！等他们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柳青薇咬着嘴唇，上级的命令是静观其变，但“雪蛇”的提议，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顺势而为的“观察”机会。她回复道：“……好！但我们得小心点，先别太张扬，摸摸情况再说。”
雪蛇：“没问题！就知道你‘百灵鸟’是聪明人！等我消息，我联系一下看看还有谁‘在线’！”
结束和“雪蛇”的对话，柳青薇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感觉有点心累。这都什么事啊！她真的要开始和竞争对手合作“扩大业务”、“争夺地盘”了吗？
就在这时，又一条信息进来，来自另一个代号“木马”的成员，这家伙主要负责网络黑客和金融犯罪，性格更为阴沉多疑。
木马：“‘百灵鸟’，你还活着。很好。别信‘雪蛇’那套，蠢货死得快。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不是普通条子能做到的。像是专业清洗。我怀疑……有内鬼，或者惹到了不该惹的庞然大物。”
柳青薇心里一凛，回复：“内鬼？不会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木马：“隐藏，观察。收集信息。我已经在尝试用备用线路联系总部，但信号很差，需要时间。在我们搞清楚敌人是谁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是自杀。‘毒蛇’想当出头鸟，让他去。”
柳青薇：“……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先稳住我自己这边。”
木马：“聪明。保持联系，有任何异常信息，共享。”
放下手机，柳青薇长长吐了一口气。好嘛，现在局面更清晰了：一个野心勃勃想趁乱上位的“雪蛇”，一个阴沉多疑建议蛰伏的“木马”，而她这个卧底，则要在他们中间扮演一个惊慌失措但有点小野心、容易被煽动也容易被吓住的新晋“高层”，同时还要观察可能来自总部（阿巴斯）的反应，以及追查那场神秘清洗的源头……
信息量巨大，任务难度飙升。柳青薇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有点疼。
她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她需要立刻去新的安全屋，更换装备，重新规划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车子汇入车流，柳青薇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虽然剧情发展离谱，但她身负职责，必须把这出戏演下去。她倒要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那个幕后挥刀的存在，究竟是谁？
或许，这次意想不到的“晋升”机会，真的能让她接触到天神殿更深层的秘密，包括那个一直隐藏在迷雾中的阿巴斯。
只是，这种“懵逼”的感觉，恐怕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拿出私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新闻App，想看看有没有关于昨晚大规模行动的蛛丝马迹。
推送的头条新闻却是：“鑫海集团宣布启动‘磐石计划’，全面升级集团安防系统，打造更安全营商环境……”
“快嘀出行推进‘蜂巢项目’，致力提升数据安全与服务稳定性……”
柳青薇的目光在这些新闻标题上停留了几秒。鑫海集团？快嘀？这些商业新闻和她正在经历的事情似乎毫无关联。
她摇了摇头，关掉了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