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紫金山麓,美龄宫。
这里被选定为这次决定国家命运的高层会谈地点。
会场布置得庄重典雅,巨大的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两旁分别悬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窗外是钟山苍翠的景色,但室内的气氛,却与这份宁静优美格格不入,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会谈采用小范围核心成员参与的形式。
华南方面是邓贤、陈念和以及一位负责记录的高级秘书。
国众政府方面则是蒋瑞元、陈训恩以及外交部长王宠惠。
没有过多的寒暄,双方落座后,会谈便直接切入正题。
而蒋瑞元作为东道主,首先发言。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富有建设性,但话语中依旧带着固有的强势。
“邓委员长不远千里而来,共商国事,瑞元深感欣慰。当前国家之内忧外患,确需各方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关于组建联合政府,原则上,政府是持开放态度的。”
他话锋一转,强调道:“然,国家之统一,政令军令之畅通,乃立国之本。
故此,联合政府之组建,必须立足于维护法统,巩固统一之基础上。
首要之务,在于解决G党武装割据之问题。
G党必须无条件放下武器,接受中央政府之领导与改编,其控制区域,亦需归政于中央。
此问题不解决,则联合政府无从谈起,国家之和平统一亦属镜花水月。”
蒋瑞元再次把G党问题的把球踢向了华南,核心诉求依然是Gc党必须先解除武装。
邓贤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蒋瑞元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蒋委员长所言,国家需要统一,政令需要畅通,这一点,我与阁下并无分歧。”
邓贤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直视着蒋瑞元。
“但是,何为统一?是表面上的一纸命令,还是实质上的人心归附?何为政令畅通?是依靠武力压服,还是基于共识与制度?”
邓贤并没有直接反驳蒋瑞元关于Gc党的问题,而是将讨论提升到了一个更根本的层面。
“过去若干年,国众政府在名义上统一了全国,但内战不止,民生凋敝,外患频仍。这说明,旧有的道路,已经走不通了。”
邓贤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话语的内容却如同重锤,敲击在蒋瑞元的心上。
“我们需要一种新的共识,一种新的国家组织形式,能够容纳国内主要政治力量,凝聚全国民心国力,共同应对我们面临的空前挑战。”
邓贤在做了一番充足的铺垫后,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核心。
“关于Gc党问题,将其简单归结为放下武器,不仅不现实,也无助于问题的根本解决。Gc党之所以能够存在并发展,有其深刻的社会根源和政治原因。强行剿灭,只会耗尽国力,徒增仇恨,最终让亲者痛,仇者快。”
“那依邓委员长之见,该如何解决?”
蒋瑞元听完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语气中也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他感觉邓贤就是在回避核心问题,玩弄概念。
“解决之道,在于政治,而非单纯的军事。”
邓贤也是斩钉截铁地给出回答。
“我提议的联合政府,正是一个提供政治解决途径的平台。在这个框架内,各党派,包括Gc党,可以获得合法的政治地位,参与国家管理。同时,所有武装力量,包括国众革命军、华南卫戍军以及Gc党领导下的武装,都应进行国家化整编,组成统一的国防军,隶属于未来的联合政府,而非任何政党。”
邓贤给出了自己的核心方案。
“至于过渡时期,可以设立一个最高国防委员会,由各方代表组成,负责指挥和协调所有军事力量,首要任务是实现全面停火,并共同应对可能的外来威胁。”
“这绝不可能!”
蒋瑞元听完邓贤的方案,几乎要拍案而起,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军队乃国家之干城,岂能与叛军共享指挥权?此例一开,国将不国!G党狡诈,若让其获得合法地位,参与政权,无异于引狼入室!届时,苏国之今日,便是我国之明日!”
他无法接受与Gc党分享军队指挥权,这触碰了他最核心的权力根基。
陈训恩见场面有点失控,连忙开口打圆场。
“委座息怒,邓委员长也是一片为国之心。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或许……可以在联合政府的具体职位分配、以及G党武装改编的具体方式上,再行磋商?” 他试图将话题拉回到更技术性的层面,寻找可能的妥协点。
但邓贤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军队国家化,是建立真正联合政府、结束内战的基石。没有这一条,所谓的联合,不过是暂时的停战协定,一有风吹草动,战火重燃。我相信,这不仅符合国家的长远利益,也符合贵党……嗯,或者说,符合真正希望国家强大、民族复兴的各方人士的利益。”
说完邓贤意味深长地看了蒋瑞元一眼,继续阐明自己的想法。
“至于Gc主义的威胁……我认为,一个政治清明、经济发展、民生改善的国家,其本身就是对各种极端思想最好的免疫力。与其耗费巨资、牺牲无数生命去进行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内战,不如将资源用于建设国家,改善民生。当人民安居乐业,谁还会愿意跟着极端思想走?”
会谈在邓贤的一番话后又陷入了僵局。
蒋瑞元坚持必须先解除Gc党武装,维护国众党一党独大的法统。
邓贤则坚持军队国家化和政治解决是前提,要求打破旧有的权力结构。
双方立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会议室内气氛降到了冰点。
陈念和面无表情地坐着,仿佛一尊雕塑。
王宠惠则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蒋瑞元胸口剧烈起伏,他感觉邓贤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他的权威,瓦解他赖以生存的政治逻辑。
“这个邓贤,其心可诛!他根本就不是来谈判的,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邓贤则平静地看着蒋瑞元。
他理解对方的愤怒和抗拒,这是旧时代既得利益者面对变革时的本能反应。但他没有退路,历史留给华国的时间窗口并不宽裕。
“蒋委员长!”
邓贤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带着一种最后通牒般的意味。
“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这不是华南一家的主张,而是基于对国家命运和民族前途的深切考量。内战每持续一天,国家的元气就损耗一分,我们应对未来大变局的能力就减弱一分。”
邓贤说后站起身,准备结束这第一轮毫无成果的会谈。
“我们可以暂时休会,给彼此一些思考的时间。但我必须强调,时间,并不站在拖延者这一边。外部的压力不会因为我们内部的分歧而放缓脚步。何去何从,请蒋委员长……慎思。”
说完,邓贤微微颔首,便带着陈念和等人离开了会场,留下蒋瑞元脸色铁青地坐在原地,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美龄宫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所有人都知道,笼罩在华国上方的政治阴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这次最高级别的直接碰撞,而变得更加厚重、更加低沉了。
和平的道路,依然漫长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