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
大宋王朝的权力中枢。
往日里,这里总是充满了文臣武将的争论声,或是皇帝与近臣的谈笑风生。
然而今日,这座宏伟的殿堂,却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陵寝。
百官分列两侧,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压低到了极限。
他们都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气息,从那高高的龙椅之上,弥漫开来。
龙椅上,赵佶面无表情地端坐着。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在审视着殿内的每一个人,又仿佛,已经穿透了这宫墙,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
“笃。”
“笃。”
“笃。”
那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像是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殿外,传来了内侍尖锐的唱喏声。
“提审逆贼蔡京、高俅——!”
话音未落,只见蔡京与高俅,身着囚服,披头散发,被如狼似虎的卫士,从殿外,一路拖拽了进来。
二人早已没了往日权倾朝野的威风,形容枯槁,眼神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们被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金砖之上,镣铐发出刺耳的声响。
赵佶没有让他们开口。
他依旧在敲击着扶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跪在下面的两个,曾经他最宠信的臣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地诡异。
终于,赵佶停止了敲击。
他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身旁的御前总管陈恭,轻轻地,摆了摆手。
陈恭会意,躬身从御案上,捧起了那个沾着血迹的木盒。
他一步一步,走下丹墀,来到了蔡京和高俅的面前,将木盒,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啪嗒。”
一声轻响,盒盖被打开。
一整盒的账册,以及那份盖着辽国狼头徽记的盟约,赫然呈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高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囚服。
而一旁的蔡京,在片刻的死寂后,猛地抬头,嘶声力竭地喊道:“陛下!老臣纵有千般不是,也辅佐了陛下了二十年!您杀了老臣,朝局必将大乱,届时辽人南下,谁来为陛下分忧!”
他不再辩解,而是转而用社稷安危来威胁。
高俅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趴在地上,色厉内荏地吼道:“陛下!臣掌管殿前司多年,军中皆是臣的旧部,您若杀我,恐生兵变啊!”
话音刚落,文德殿外,竟真的隐隐传来一阵兵甲调动的骚动之声!殿内数名与高俅亲近的武将,下意识地手按刀柄,面露凶光!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龙椅上的赵佶,却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充满了嘲弄的笑容。
他看着垂死挣扎的两人,就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手,打了个响指。
“唰——!”
大殿两侧原本如同雕塑般的数百名御林军,瞬间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锋整齐划一,不是对准皇帝,而是对准了那几名蠢蠢欲动的武将!森然的杀气,让殿内温度骤降!
与此同时,一名羽林卫统领快步入殿,单膝跪地,声若洪钟:“启禀陛下,殿前司都指挥使王某,意图集结乱党,已被羽林卫就地格杀!其麾下三千亲兵,尽数缴械!”
高俅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去。
赵佶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兵变?朕看,你们是想去为辽国大王分忧吧!”
他将目光转向陈恭:“陈恭,把从蔡京府邸暗室搜出的东西,拿给百官瞧瞧!”
陈恭躬身出列,从另一个锦盒中,取出了一卷用上好蜀锦包裹的文书。
他将文书,高高举起,缓缓展开。
当文书上的内容,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是一份……通关文牒。
一份由辽国南院大王亲笔签发,盖着辽国官印的,最高等级的……通关文牒!
持有此文牒者,可在辽国境内,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铁证如山!
蔡京的挣扎,停止了。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狡辩,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赵佶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百官,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九幽:“拖下去。”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朕要的,不是一个人的头。朕要……清洗这满朝的污秽。从今日起,开封府,将变成一座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