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黄国健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驱使着他透支体力,朝着那个象征着一切罪恶源头的废弃农机站狂奔。手中的铁棍冰冷而沉重,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象征着反抗的实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结束这一切!必须结束这一切!哪怕同归于尽!
然而,他这悲壮而鲁莽的冲锋,并未能直接撞向最终的敌人。就在他距离农机站还有几百米,身影在乡间土路上踉跄前冲时,一道刺眼的强光突然从侧前方亮起,精准地笼罩了他!
“站住!不许动!”一声威严的厉喝穿透夜空。
黄国健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用握着铁棍的手挡在眼前。他惊恐地看到,几个黑影从路旁的沟渠和树后迅捷地现身,呈包围态势向他逼近,他们动作专业,手中持有……武器!
是警察!?
巨大的震惊和本能涌起的恐惧让黄国健瞬间僵在原地,手中的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以为自己撞上了孙鹏飞布置的暗哨,或者是自己的行动早已暴露。
“我…我…”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黄国健?是你吗?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是不是从关押你的地方跑出来的?”
黄国健愣住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信息。市公安局?他们知道我的名字?他们知道我被关押?
“土地庙…纸条…”他下意识地、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那个问话的警察眼神一锐,立刻明白了,语气稍缓,但依旧急促:“明白了!你现在安全了!但这里很危险!小赵,带他立刻撤离到后方安全点!保护好他!”
不等黄国健反应,一名年轻的警察已经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他几乎虚脱的身体,迅速向着来路撤退。黄国健茫然地回头,只看到那些如同暗夜猎豹般的身影,再次无声地融入了黑暗中,朝着农机站的方向潜行而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入的,不是绝地,而是早已张开的、收网的天罗地网!那张土地庙的纸条,真的带来了救兵!
希望,巨大的、真实的希望,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让他几乎瘫软。他被那名警察半扶半抱着,快速远离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是非之地。
……
与此同时,农机站内,最后的疯狂正在上演。
孙鹏飞如同困兽,在烟雾弥漫的瓦房里焦躁地踱步。他不断看着手表,计算着鲍玉佳在“安平里”行动的时间,同时也在等待着陶成文处理完黄国健那边回来复命。
然而,他先等来的,是身上带着血迹、气喘吁吁跑回来的魏超(Vcd)。
“孙…孙董!不好了!”魏超(Vcd)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鲍哥他们在小区里…搞得太大了!砸了好几家的门,还…还打伤了人!现在小区里乱成一团,好像…好像有人报警了!”
孙鹏飞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鲍玉佳这个蠢货,终究还是把事态推向了无法挽回的暴力深渊!
“废物!一群废物!”孙鹏飞暴怒,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他知道,一旦涉及严重的暴力伤害和广泛的打砸,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不再是灰色地带的投机,而是赤裸裸的刑事犯罪!警方绝不会再坐视不理!
就在他暴怒之际,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隐秘的号码。他强压怒火接听,里面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是他在某个部门埋下的最后一个钉子):“孙…孙老板!快跑!市局动了!专案组!目标就是你和‘安平里’!他们可能已经包围你了!”
电话戛然而止,显然是那边也陷入了混乱或被控制。
孙鹏飞拿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专案组!包围!这两个词像丧钟一样在他脑海中敲响。
完了!彻底完了!
他猛地看向刚刚删除完电脑数据、脸色同样惨白的沈舟,又看了看吓傻了的魏超(Vcd),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不能坐以待毙!
“走!立刻离开这里!”孙鹏飞低吼一声,从抽屉里抓出一把车钥匙和一些现金,就要往外冲。
然而,已经太晚了。
“砰!”农机站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被从外面用破门锤猛地撞开!巨大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
“不许动!警察!”
“双手抱头!蹲下!”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射入院子,照得孙鹏飞等人睁不开眼。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涌入院子,枪口牢牢锁定屋内的几人。
孙鹏飞下意识地想后退,想寻找掩体,但看着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特警队员冰冷的目光,他知道任何反抗都是徒劳。他双腿一软,手中的车钥匙和现金掉在了地上。沈舟和魏超(Vcd)更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乖乖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孙鹏飞!你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一名带队警官上前,亮出逮捕令,声音铿锵有力。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铐住了孙鹏飞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比他任何一次商业谈判失败都更加彻骨冰寒。他苦心孤诣、甚至不惜再次铤而走险构建的一切,在真正的国家力量面前,如同沙堡般瞬间崩塌。
几乎在同一时间,“安平里”小区。
鲍玉佳、张帅帅等人刚刚完成对最后一户目标人家的打砸和恐吓,正志得意满,准备撤离。小区里一片狼藉,哭泣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妈的,爽!看这帮贱民还敢不敢嚣张!”张帅帅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点,兴奋地叫道。
鲍玉佳也咧着嘴,享受着这种暴力带来的掌控感。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不是一辆,而是多辆!红蓝闪烁的警灯瞬间将小区入口照得如同白昼!数量警车堵死了所有出口,更多的警察和特警队员从车上冲下,迅速控制了现场。
“警察!全部不许动!”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一声声威严的喝令如同惊雷,在鲍玉佳等人耳边炸响。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彻底包围了!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打手们,此刻面对强大的国家暴力机器,瞬间变成了惊慌失措的乌合之众。
“操!跟他们拼了!”鲍玉佳凶性大发,不甘心就此被捕,竟然抓起地上的一根铁棍,嚎叫着冲向离他最近的一名警察!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并非是实弹,而是震爆弹或橡胶子弹(根据规定和现场情况)。但巨大的声响和冲击力,还是让鲍玉佳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惨叫着捂住胸口倒地。
“鲍哥!”张帅帅见状,眼睛都红了,也想冲上去,却被身旁的马文平死死拉住。
“帅帅!别冲动!完了!全完了!”马文平哭喊着,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程俊杰和其他几个参与打砸的喽啰,更是早就抱头蹲在了地上。
警察一拥而上,迅速将倒地呻吟的鲍玉佳以及试图反抗的张帅帅等人制服,铐上了背铐。鲍玉佳还在不甘地挣扎、咒骂,但一切都已是徒劳。他那套依仗的暴力,在纪律严明的执法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其他角落,收网行动同步进行。
陶成文在驱车返回农机站的路上,被设卡拦截的警察当场抓获。他在车上还带着从黄国健那里搜刮来的、准备销毁的废纸稿,这些后来被证明是重要的辅助证据。
林奉超、付书云在各自临时落脚的旅馆被抓获。
武京伟、伍华权、梁露等底层眼线和跑腿人员,也相继落网。
沈舟藏在图书馆个人储物柜里的一个备份U盘(他出于技术人员的习惯偷偷保留的),被搜查的警察起获,里面记录了部分关键的伪造数据和邮件往来。
那个在镇政府门口闹事、浑身是伤的马强,也被警方找到并控制,他的证言和伤势,成为了指控鲍玉佳等人暴力犯罪的有力补充。
而黄国健,此刻正坐在温暖安全的警务车内,身上披着一条毯子,手里捧着一杯热水,仍在微微发抖。一名面容和善的老刑警正在耐心地对他进行初步询问。
“黄国健同志,感谢你提供的线索,以及你冒险保存下来的证据。”老刑警看着他,语气温和但带着赞许,“你藏在出租屋雨棚里的那些材料,我们已经找到了,非常重要。”
“同志”这个称呼,再次让黄国健百感交集。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从出狱后被胁迫,到被迫制作虚假报告,再到内心的挣扎、马强事件带来的恐惧,以及最后那绝望中的反抗……他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关于孙鹏飞、鲍玉佳这个重新纠集的犯罪团伙的罪行。
当他提到儿子时,情绪再次失控。老刑警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你儿子的学校和他目前的住处了,会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你立了功,法律会综合考虑你的情况。”
听到这话,黄国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卸下千斤重担后,混杂着后怕、庆幸与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泪水。
天光渐亮,黎明终于彻底驱散了黑夜。
这场由孙鹏飞策划、鲍玉佳执行、多人参与的,意图通过暴力胁迫和技术欺诈手段非法牟利的犯罪行动,在即将造成更严重社会危害的前夜,被警方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粉碎!
主要犯罪嫌疑人孙鹏飞、鲍玉佳、陶成文、沈舟、魏超(Vcd)等骨干成员无一漏网,全部落网。大量涉案证据被固定查封。那些在“安平里”小区遭受暴力侵害的居民,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和安抚。
新城监狱那扇沉重的铁门,仿佛已经再次为这些不知悔改的累犯们,缓缓开启。
而对黄国健而言,他的未来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挣扎。他选择了站在正义一边,并为此付出了行动。他或许依然要为自己曾经的屈服和助纣为虐承担责任,但至少,他保护了儿子,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救赎的可能。
末路狂飙,终有尽时。罪恶的轮回,似乎在这一刻,被强行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但留给这座城市,以及卷入其中的每一个人的思考,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