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进符纹的刹那,那道蠕动的痕迹骤然亮起,幽蓝中泛出暗金光泽,像一缕沉睡千年的火种被唤醒。北冥渊的指尖早已失去知觉,整条左臂如枯枝般灰败,可那符纹却顺着血脉逆流而上,一路攀至心口,仿佛在重写他的命格。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最后一丝神识沉入胸腔,像是拨动一根断弦。
嗡——
无声之音自体内炸开,不是《归墟引》前三叠,也不是终章旋律,而是更深处的一声“叩”。那音不属世间五律,却让阵盘上的“断”字虚影猛然一震,裂痕开始收拢。
玉匣中青光狂舞,晶核残念发出尖啸,千百道锁链破土而出,直扑阵眼。可那幽蓝光柱已自天灵冲出,化作音波锁链,一圈圈缠绕玉匣,将那由玉符虚影留下的裂痕硬生生缝合。每一道光链收紧,青芒便黯淡一分,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的烛火。
诸葛墨羽瘫坐在地,手中残笔早已碎成粉末,可他仍死死盯着阵心。他看见原本排斥外力的符纹正在自行重组,边缘浮现出一道极细的暗金纹路,与北冥渊旧伤中的痕迹如出一辙。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这阵法,竟在“认主”。
轩辕逸风双膝跪地,双手仍撑着阵旗,虎口崩裂,血顺着旗杆流下。他抬头,看见北冥渊的发丝一根根变白,脸色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金血。那血不是滴落,而是直接从唇角蒸发成雾,融入阵图。
“老北!”他嘶吼,想扑上去,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拦住。
洛璃站在雾畔,古琴残弦轻颤,她没碰琴,可那弦自己震了一下,发出半声清音。她心头一跳,指尖微凉,仿佛有谁在远处拨动她的心弦。
阵图核心轰然合拢,“断”字落下,青光彻底熄灭。
玉匣发出一声脆响,裂成三片,晶核残念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扭曲片刻,最终被音波锁链绞碎,消散如尘。
天地一静。
风停了,雾散了,连地底深处那股躁动的黑气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缓缓沉入岩层。乌云裂开一道缝,月光斜斜洒下,照在北冥渊身上,像披了层薄霜。
诸葛墨羽喘着粗气,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满脸是血——不知是鼻血,还是眼角崩裂的血丝。他望着阵盘,所有符纹已转为沉静的灰白色,不再流动,不再震颤,仿佛一块古老的碑石,就此封存。
“阵……成了?”他喃喃。
轩辕逸风踉跄起身,一步一滑地冲到北冥渊身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触到的皮肤冷得吓人,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他猛地抬头:“洛璃!你懂音律,你看看他还活着没有!”
洛璃缓步上前,指尖轻触古琴残弦。
琴弦未响,却自行震颤三下,发出清越余音——正是《归墟引》终章收束之音。
她瞳孔微缩:“音已归寂,力已封尽。”
轩辕逸风低头,看见北冥渊的胸口极轻微地起伏了一下,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灭。他一把将人扶住,怒吼:“撑住!你他妈不是要重振北冥家吗?不是要踩着苍云岳的头登顶玄灵界吗?现在倒下算什么!”
北冥渊眼睫微动,气息微弱,却用尽最后力气,低语:“……封……印……成。界……安。”
言罢,头一垂,彻底昏死。
轩辕逸风抱着他,双臂发抖,却不敢松手。他抬头望天,乌云彻底散开,月光如水,洒在荒原上,照出一片死寂后的安宁。
诸葛墨羽瘫坐在阵盘边缘,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子活下来了……老子真的活下来了。”他抬手拍了拍阵图,灰白符纹毫无反应,“你这破阵,总算没炸我脸上。”
洛璃站在原地,指尖仍搭在琴弦上。她没再动,可袖中一枚隐秘玉佩微微发烫,内刻“归”字,纹路与北冥渊掌心所现如出一辙。她没察觉,只觉心头莫名一松,仿佛压了千斤的石头终于落地。
荒原上,风终于吹了起来。
不是阴风,不是煞风,是久违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夜风。
轩辕逸风低头,看见北冥渊左臂旧伤处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暗金纹路,形如断裂的琴弦,末端隐隐指向北方某处深渊。他皱眉,想细看,却被北冥渊突然抽搐的手指打断——那手指颤了颤,指向玉匣碎片。
诸葛墨羽也注意到了,爬过去扒开碎石,从残片中拾起一小块晶核残渣。那残渣极小,几乎透明,可就在月光下,它微微一闪,渗出一丝极淡的青芒,悄无声息地钻入地底。
他盯着那处地面,眉头紧锁,却没说话。
洛璃缓步走来,站在玉匣碎裂处,低头看着那道裂痕。她忽然觉得,这阵法虽已封尽,可那“归”字的笔意,似乎还差了最后一笔。
她没说出口。
轩辕逸风抱着北冥渊,低声道:“走,回城。这疯子要是死了,老子亲手把他埋了,再炸了坟头。”
诸葛墨羽收起残笔碎片,啐了一口:“他要死了,我第一个掀他棺材板,骂他不讲义气。”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洛璃最后看了一眼阵眼,转身跟上。
荒原重归寂静。
月光下,玉匣碎片中残留的那丝青芒,已彻底消失。地面裂痕边缘,一株枯草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擦过。
北冥渊的手从轩辕逸风臂弯滑落,指尖轻轻搭在地面,一滴金血顺着指缝渗入泥土。
泥土微微鼓起,又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