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又或是——法则之力？
元玺目光停留在石壁上那团庞然大物身上，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人面猴再次朝她扑来，她才斩出一剑。
“轰——”
庞大的躯体重重砸在地上，就在元玺想要亲眼看它是如何消失时，却是一阵眩晕袭来。
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与她断联，她被困在一个全然无生命的空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元玺唤着将惑，却发现本命法宝与她的联系也已不存在。
她重重闭上眼，手指探入唇内，一颗尖牙狠狠咬破皮肤，血液瞬间涌出。
元玺将破皮的手指置于额心，重重一划——
“以血为引，破禁！”
五脏之气一瞬汇于泥丸宫，元神外显盘踞身后，筋脉通灵，元气凝结！
以元玺身体为原点，周围荡开一层叠一层的余波，数十年的身体禁制一朝破除，久经压抑的筋脉丹田迸发出排山倒海之势，带着冲溃一切的力量凶狠地撞击此方空间。
一遍又一遍。
“嗡——”
元玺吐出一口血，却是禁不住勾起唇角。
将惑的剑鸣，她听见了。
玄剑沾了剑主的血，正着急地绕着她转圈，元玺微微抬眸，点点猩红附在那剑锋之上，像极了传闻中鬼界的彼岸花，她从乾坤戒里取出一张拭剑布细细擦拭，将自己的血清理得一干二净。
将惑杀人不沾血，只有剑主的血才能在它身上留痕。
嘴里还有一股铁锈味，身上又是冷汗浸湿法衣，实在狼狈。
元玺引出一道水流漱口，又施了个清洁术，才终于看向周围。
依旧是这个山洞，但已经没有人面猴和那些吸灵气的藤蔓，元玺将视线移向洞口，白花花一片，看不清楚外面是什么，只觉得越看越晕。
元玺停止打量，撩起衣袍，就地坐下打坐，缓和磅礴涌入的灵气。
山洞内藤蔓死去后残留的灵气异常充沛，她久经遏抑的身躯得以宣泄，一时间便毫无节制地放恣起来。
山洞内的灵气在她周身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蒙蒙的雾态萦绕周围，人影在其中便如一尊古石。
元玺十八岁卡着各宗门收徒的年龄限制入了万言默座下，半年筑基，两年金丹，以鬼才之姿横空出世，高居放鹤榜榜首，天赋压下一众天骄，但也引得旁人忮忌。
万言默在元玺结丹那年给她的身体设下一道禁制，恐她晋升太快根基不稳，让她莫要执着于修炼，多游历四方，修习其它道法。
元玺是个乖徒儿，于是便开始去往四方游走。
一开始游历并不顺利，放鹤榜榜首，何其突出，元玺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被她们扒了个干净，包括她幼年为何养猫，十岁时是如何入朝为官，又缘何会在十八岁时开始求仙问道，而后一举入了明心宗。
这些跌宕起伏的经历，随便拆分一小部分都能成为凡间话本子里的主角，但这些却全集中在了一人身上。
她实在超群绝伦，无论在哪。
也因此，会有忮忌的人修妖修爱堵着她想杀人灭口，但无一例外，没人成功。
一是万言默给了她不少保命法器，二是，她武力也相当突出。
卧龙榜只有千人位，化神和元婴修士占据大头，剩下的，则是给半步元婴留的位置，但元玺在金丹初期便越阶杀人，破格上了末榜。
又是一番轰动。
她好像天生便引人瞩目。
此后二十年，元玺钻研阵道符道，沉迷闯秘境，总算拖慢了修炼速度。
但晋升元婴时，她将将四十岁，依旧是同龄最快。
也是这一年，元玺阵道符道大成，禁制亦能够随心施展。
于是，她破了万言默的禁制。
化神期的禁制何等强大，但她偏刚入元婴就破了她师尊的手笔。
“青出于蓝。”
万言默当时在信中如此赞道。
信是师徒二人之间特有的连结，一只纸鹤，两处连情。
万言默本来只准备收元玺一个徒儿，但刚收了她一年，下山除妖时又捡回一个孤男，此孤男便是吴佑，他天赋不好，没人愿收，做杂役徒子他又不愿，于是万言默收了他作为二徒，悉心指导。
华青峰清冷，万言默所居山顶更甚，但自从收了吴佑，便总有人想来碰运气，想被万言默收为徒，万言默便更加深居简出。
教导座下徒生属实不易，尤其一个是天赋妖孽的放鹤榜榜首，一个却是天赋平平的孤男。
哪怕华青锋堆砌了不少资源在吴佑身上，但他依旧花了几十年才筑基。
而那个时候，万言默的三徒，她一个相熟友人的男儿已经赶超了吴佑，正是蓝怜。
万言默向来公正，同样的资源也砸在了蓝怜的身上，收到的回报倒是比吴佑要多了不少。
但依旧不如元玺。
——“我试着在他们身上找到当初教导你的乐趣，但似乎总差了点什么。”
万言默在信中这样写道。
“自然会差些。”元玺让纸鹤送了张传音符回去，万言默听着符纸里某人骄傲地笑着，“师尊，我是天才。”
的确天才，哪怕在身上下了禁制，也晋升得这样快。
万言默提笔想要写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写，但她在半年之期时让纸鹤载了一枝雪寻花去。
雪寻花，西昭境一种代表思乡之情的花。
听闻是一位修道的雪姓女子临近突破想要归家一趟，却被误困于一阵法之中，久久未能寻到回家的方向，正当她失魂落魄之际，一株野花突然自断茎干指向一个方向，那修士如有所悟，将花捧起御刀一直向那方向飞去，果真出了困阵回到家中。
此事在修士之间口口相传，雪寻花也因此得名。
万言默自幼被其师尊抱月散人收养，她的家就是华青峰，自然没有思家一说。
如此，她送一枝雪寻花来，其用意，已然昭然。
元玺将雪寻花别在耳上，一子落下将对面杀得片甲不留结束棋局，茶也没喝完便匆匆告别御剑离开。
师尊想她了。
刚好，她也想家了。
#
灵雾愈发浅淡，最终化作无形。
原本在雾中影影绰绰的沉默“古石”终于有了动作，一柄长剑从中飞出，绕着元玺飞了两圈，发出兴奋的剑鸣。
剑主的气息又强盛了，开心！
元玺起身握住将惑，在原地舞了一套剑法才收势停下。
元婴巅峰，距化神不远了。
元玺余光瞥见地上那不明显的黑色，用剑挑起发绳，施展控物术使其飞出山洞——
没有阻拦。
元玺皱眉，这跟她想的不同。
她收剑归鞘背在身后，抬步朝那处明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