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良文提着裤子赶回来时,正看见李澄弈骑在十四皇子背上揪他发髻不放,身后十三皇子正抱着他要拖下来。
“反了天了!“刘良文嗓子都吓变了调,这才上一个茅厕的功夫,就乱成这样了。这要是伤了哪里,可是怎么交代。却见十三,十四这对双胞胎告状:“李澄弈带乌龟,还打我们,不许我们说!”
“分明是你们......”
李澄弈怒火中烧,这俩又恶人先告状。
“都起来。”
刘良文伸手拈了戒尺,虎着脸在桌案上敲得梆梆响,地上翻滚的人都爬起来。十四皇子和十三皇子互相拉扯着站好,一幅听话乖巧的样子。
地上的李澄弈冠带散落,他爬起来,开口:“刘师傅,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是李澄明带来的乌龟,他把十一叔的蝈蝈丢到我的书案上.....”
刘良文目光落在一旁的十三皇子与十四皇子脸上,见又是这对双胞胎,大感头痛。
郑贵妃的这对双胞胎可是个混世魔王,没有哪一日不惹祸端的。他代课的第一日,就被这俩人中的一个把虫子给塞到了靴子里,事后又百般狡辩说那不是他们塞的。
郑贵妃是平王的母亲,他自然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眼见众人都巴巴看着他,他果断做了决定,
他伸开了戒尺:“学堂内斗殴,抄书五十。”
“师傅处置不公。明明是他们先挑起的。”
李澄弈不服,刘良文连是非都不断,就各打五十大板,着实让人气愤。
刘良文恼,看着李澄弈那倔强的脸,坚持和稀泥:“好了,今日回去抄,明日带来检查。”
“要抄也是他们俩抄。”
李澄弈委屈,双胞胎得意地冲他做鬼脸。
刘良文下不了台,他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你也动手了,也有不对,不该罚么?”
李澄弈脸红脖子粗:“你偏心。是他们先动手的。你处置不公。”
周围一片寂静,众皇子笑嘻嘻地看着俩人,瞬间都有了精神。刘良文是来代课的,众人不了解他,欺他年轻,本就存了试探的意思,现如今,就看他怎么判了。
刘良文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也是一心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不能在此时输了阵仗。
“你本就有错。你对皇叔动手,本就是不敬。”
他脑子一转,瞬间找到了突破点,很是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就是。”
十三皇子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俩人起哄说,李澄弈不敬长辈,合该罚,应该叫他抄双份。
李澄弈生气,却是无从辩驳,论辈分,他们确实是他的长辈,他应该叫一声皇叔,就连刚启蒙的十五皇子,也得恭敬地叫一声十五叔。
众人回到座位上,李澄弈一边收拾桌案,一边愤愤不平,再没有了心思听讲,只想着方才的事情,心内愤懑,不免走神,又被刘良文逮着机会,训诫了二句。
读书声渐响起,刘良文见众人认真诵读,不敢马虎,他背着手,在桌案间巡视,不时弯腰听一听诵读可是认真?
“啪”地一下,沾着墨汁的纸团正中刘良文后脑勺。他扭头,见身后一群人脸带笑容诵读。
他忍了忍,继续往前走。
“啪!”
又一下,这回打歪了,越过他的肩膀,落到了前头书案上。
身后响起几声压抑的笑声。
他哆嗦着转头,一眼看到了来不及把笑容收回去的李澄弈,再忍不住。
他的戒尺敲着桌案大喝道:“李澄弈!昨日背到《大学》哪章了?起来。”
…….
“你到外头去,站着。”
他挥着戒尺,把背不出书的李澄弈给赶到了外头。
里头的十四皇子憋笑憋得浑身发抖,他冲一旁的十三皇子愉快地挤着眼睛。
然后,把《孟子》举得老高,书页间露出只彩绘的竹蜻蜓。
阳光给东华门的铜钉抹了层金粉,领头的小太监佝着腰往后退了半步。
“小姐仔细脚底下。”小太监体贴地引路。
俞秀兰怀里的猫忽然拱了拱耳朵,她紧了紧手臂,阳光把宫墙的影子斜斜投在青砖地上,小太监回头笑:“小姐您瞧,这天冷了,这后头的树都——”
话音未落,猫儿“喵”地一声从杏黄披风里挣出来。俞秀兰腕间的七宝禁步哗啦啦乱响,眼见那猫儿蹿上五福捧寿的琉璃影壁,爪尖勾断了垂挂的花藤。
“劳烦公公快追。”
她提着银红马面裙嘱咐,云头履急急踏碎满地枯叶,小太监早跟着追了过去。俞秀兰和丫鬟也跟在后头跑,这宫禁中,要是走丢了,可就找不到了。
那猫儿却似认得路,踩着墙一溜烟掠过仁寿门。俞秀兰追得狄髻上的金累丝凤簪都歪了,眼见朱红阑干外摆着一排暖房搬出来晒太阳的花,各色龙脑、帅旗、绿牡丹开得泼天富贵,那猫儿纵身跃过“金背大红“时,爪尖带翻了一盆“玉壶春“,惊得浇花宫女手里的铜壶咣当落地。
“抓住它。“小太监喘着气喊道,也是一脸的热汗。
俞秀兰扶正鬓边摇摇欲坠的点翠钿子,站着喘气,妙目一扫,不见了那一团黄色。
正踌躇间,就见廊下站着一个人,正扭来扭去。左脚踩着块青砖,右脚悬空晃悠得像钟摆,听得人声,扭头。
李澄弈。
俞秀兰认出了,她走过去。
李澄弈也认出了她,急扭转身子,用袖子遮住了半边脸。
“小王爷。”
俞秀兰轻声叫他,李澄弈只得转过身来。
俞秀兰倒吸一口气。李澄弈的杏黄团龙纹的圆领棉袍撕开了襟口,秋香色中衣领子也往外翘着,已经扯断了衣带。发冠也歪斜着,原本缀在领口的赤金璎珞圈歪歪斜斜卡在颈侧。
她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再看蝉翼纱窗里,皇子们整齐地在里头诵读,她皱眉,这打打架怎么是一个人在外头受罚?
“兰姐姐。”
李澄弈见了她,委屈地把方才的事情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遍,末了,恨恨地:“不是我的错。”
俞秀兰听了也是无奈,她问是哪位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