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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女子虽神情惊惶,双目通红,但脸是完整的,没有任何被划开的痕迹。

只有额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雨水,顺着发丝缓缓滑落,像是刚从雨中归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深水里被人猛地捞上来,全身脱力,整个人瞬间松垮下来,瘫软在床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小雨小声问,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秋霜没回答。

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窗,窗纸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像是有人刚刚从那里离开。

她的手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有人进来?”

她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没……没人啊。”

小雨声音发虚,额角沁出冷汗,“我一直守着外屋,门没响,窗也没开……

小姐,您是不是梦到什么了?”

“梦?”

秋霜嘴唇抖了抖,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她也分不清了。

可那疼……

真真切切,像刀子一下下割在脸上,锋利的痛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连呼吸都带着刺,像是每一次吸气,空气都在刮擦着那道不存在的伤口。

可若不是梦,为什么现在一丝痕迹都没有?

空气里没有血腥味,枕上没有划痕,连皮肤也光洁如初,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那种冰冷的触感,那种被刀刃缓缓划过脸颊的惊惧,怎么会是假的?

秋霜的手指不由自主抚上自己的脸,指尖微微发抖。

那人的脸……

是谁?

记忆像被浓雾笼罩,模糊不清,只记得一双眼睛,漆黑如深渊,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还有那支银簪,寒光一闪,如同毒蛇吐信。

她拼命回想,却越想越乱,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絮,沉重又混沌。

小雨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小姐?”

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耳畔,可秋霜还是猛地一颤,像被针扎了似的回过神来。

她的呼吸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死死攥住被角,指节泛白。

秋霜猛地拉过被子,裹紧自己,声音发哑:“今晚别灭灯。你守着我,哪儿也不准去。”

她的嗓音沙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她不敢再闭眼,生怕一合眼,那张脸又会从黑暗中浮现。

“是。”

小雨低声应下,心里却一阵发紧。

她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失态,平日里再大的风浪都不曾让秋霜这般惊惶。

她默默点头,脚步轻挪到灯旁,将油芯拨亮了些。

小雨轻轻关门,坐在榻边,不敢动。

她坐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小姐。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人影晃动,像是随时会扑下来。

她盯着秋霜的背影,心里默默祈祷天快些亮。

秋霜躺着,眼珠子瞪得发酸,不敢闭。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帐顶,每一根织线都看得清清楚楚。

窗外偶尔传来夜鸟扑翅的声音,她的心就猛地一跳,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

天快亮时,才勉强眯了一小会儿。

就在晨光微露、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她眼皮终于支撑不住,轻轻颤了一下,沉入短暂的昏睡。

可不过片刻,她又猛地惊醒,额上全是冷汗,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挣脱。

吃早饭时,姑太太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眼圈通红,整个人像被抽了魂。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握着筷子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连一向粗心的丫鬟都察觉到了异样,可谁也不敢多问。

丫鬟舀汤时勺子轻碰了下碗,秋霜“啊”地一抖,差点跳起来。

那细微的响声像一根针,狠狠刺进她的神经。

她猛地后仰,背撞上椅背,呼吸急促,眼里满是惊恐。

碗里的汤泼了一半,洒在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

二奶奶蒋氏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她放下碗,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也有几分疑虑。

秋霜这副模样,实在不像只是身子不适。

秋霜摇摇头,勉强吃了两口,便起身回房,开始收拾包袱。

她的动作很急,像是在逃离什么。

翻箱倒柜时,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衣裳,眼神飘忽,始终不敢往镜子里看。

“这孩子,今天怪得很。”

蒋氏皱眉,到底没多问。

她虽觉蹊跷,但秋霜一向沉稳,突然失常必有缘由。

可眼下人多口杂,她也不好深究,只得暂且按下疑惑。

早饭后,沈家管事把行李搬上马车。

木箱、包裹一一抬出,马车吱呀作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回响。

仆人们低声交谈,气氛却莫名有些压抑。

姑太太拉了苏氏同坐一车,说有事交代。

她拉着苏氏的手,语气低缓,神情凝重,似乎在叮嘱什么重要的事。

苏氏微微低头,应声点头,眉目平静,看不出半分异常。

苏氏从秋霜身边走过时,指尖无意般轻轻拨了拨发髻上的银簪。

那动作极轻,仿佛只是整理发饰,可秋霜的目光却瞬间凝固了。

银簪在晨光下闪出一道寒芒,刺得她瞳孔一缩。

秋霜的视线,跟着那支簪子,一下钉住了。

她的呼吸停滞,心跳仿佛也停止了一拍。

脑海中轰然炸开——那银光,那触感,那夜的寒意,全都回来了!

心里猛地一沉——

这不是巧合,不可能是巧合!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道冰冷的划痕。

这簪子!

昨晚刺向她的,就是这支簪子!

那寒光闪过的一瞬,她看清了它的纹路——细如蛇鳞的雕花,顶端一颗小小的珠子。

和苏氏发间这支,一模一样!

昨天晚上,就是这根簪子划过她的脸!

不是梦,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她的背脊一阵发凉,冷汗顺着脊梁滑下。

她不信,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

眼眶酸痛,泪水都快被揉出来,可那支簪子依旧在那里,寒光未散。

苏氏的身影已经转过车门,即将上车。

苏氏已经上了车。

车帘落下,隔断了视线,也像斩断了秋霜最后一点侥幸。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死死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