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病了没半月,洛阳就传出个天大的消息——嵩山玉女峰上凭空冒出段\"天梯\"!
青灰色的石梯从山腰直连崖顶,摸着凉滑坚硬,上面还刻着\"天授神梯\"四个大字,百姓都说这是\"太后仁政感动上天,降下神迹\"。
消息是北门学士先传出来的。
老学士捧着写好的贺表进宫,哭着喊:\"太后!此乃天命所归之兆!之前封禅风裂旗,原是上天要先显凶再呈吉,考验万民之心啊!\"
武后躺在病榻上,听着这话眼睛亮了。她挣扎着坐起来:\"快!让人去嵩山设祭坛,组织百姓朝拜!再把天梯的拓片印个万份,往各州府送!\"
谁也没提,那\"神迹\"出现的前一夜,玉女峰下过一场暴雨,还隐约有\"咚咚\"的夯打声——是武三思的心腹张大人,带着五百民夫,用从安西偷偷学来的水泥方子,连夜浇筑的石梯。
为了装\"天降\",还特意在梯面刻了些歪歪扭扭的\"神纹\",看着像那么回事。
拓片传到安西时,杜明月正给新水泥加钢筋——她新试的\"钢筋水泥\",比普通水泥硬三成,能盖三层高的楼。
见长孙冲递来拓片,她接过来摸了摸,突然笑了:\"这哪是天降的?是咱安西的水泥!\"
\"你咋知道?\"长孙冲凑过来问。
杜明月指着拓片边缘:\"你看这发灰的印子,是水泥没完全干透就淋雨了;还有这小气泡,是浇筑时没振捣匀——咱作坊里刚学手的工匠,常犯这错!\"
她让人搬来块废水泥板,跟拓片一比,纹路、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李恪拿着拓片,指尖划过\"天授神梯\"四个字,心里直想笑——武后倒会省事,直接抄了安西的水泥方子,还敢往\"天意\"上扯。
\"要戳破不?\"秦红梅握着刀问,\"让百姓知道她瞎糊弄人!\"
\"别。\"李恪把拓片往桌上一放,\"她想装神,咱就看着她装。等装到一半露了馅,比咱戳破管用多了。\"
洛阳那边闹得更凶了。
张大人带着兵卒在嵩山设卡,百姓要想爬天梯,得先捐\"香火钱\",一两银子才能上一级。
有个老农凑不出钱,跪在梯下哭,被兵卒推得满脸是血:\"天赐神梯,哪是你这穷鬼能爬的?\"
这事传到安西,程咬金气得把斧头往地上一摔:\"这姓张的就是抢钱!咱安西的水泥是盖房铺路的,到他手里成骗钱的玩意儿了!\"
李恪没生气,反而让人把安西的水泥板往街上摆,旁边立块木牌:\"此乃水泥,可盖房、铺路、修桥,一两银子能买十块,不搞神神叨叨!\"
百姓围着看,有懂行的工匠摸了摸:\"跟洛阳天梯一个材质!原来那神迹是这东西做的?\"
武后听说安西在卖\"天梯同款\",气得把药碗都摔了。
她让武三思去查,张大人却拍着胸脯保证:\"太后放心!咱在天梯上涂了层石粉,没人能看出来!\"
可他没说的是,浇筑天梯时偷工减料,还把武后拨的工程款扣了一半,跟心腹分了——这日夜里,张大人跟心腹在酒馆喝酒,喝多了就开始吹:\"那神梯算啥?连夜用安西的法子浇的!太后赏了五万贯,咱哥俩分了两万,剩下的...嘿嘿,够快活好几年!\"
他没留意,邻桌有个穿粗布衫的汉子,正把他的话记在布片上——那是李恪派去洛阳的密探,专门盯着天梯的事。
密探把布片送回安西时,李恪正跟杜明月看新造的水泥桥图纸。
桥身用钢筋水泥浇筑,能过十辆马车。
见密探递来布片,李恪展开一看,忍不住笑了:\"张大人倒会捞钱,还敢把武后的赏钱分了。\"
\"要把这话传出去不?\"杜明月问。
\"先不急。\"李恪把布片折好,\"等洛阳的百姓爬天梯时,发现梯面掉粉、露水泥,再把这话放出去——到时候,武后的'天意'就成了笑话。\"
长孙雨抱着孩子进来,孩子手里拿着块小水泥板,是杜明月给他做的玩具。
\"洛阳来信了,说太后要让皇子去爬天梯,还要让各州府的官员都去朝拜。\"
她轻声道,\"怕是想借这神迹,逼大臣们支持她称帝。\"
李恪摸了摸孩子的头,心里清楚——武后急着称帝,才会拿水泥天梯当救命稻草。可这稻草扎手,早晚得扎到她自己。
嵩山那边,皇子果然去爬了天梯。刚爬了十几级,梯面的石粉就往下掉,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水泥。
有个小官忍不住问:\"这...咋跟安西卖的水泥一个色?\"张大人赶紧拦着:\"别胡说!是雨水淋掉了石皮!\"
可百姓不傻,有去过安西的商队喊:\"这就是水泥!我在安西见过!\"
人群顿时乱了,有人喊着要退香火钱,有人往天梯上扔石头:\"骗子!根本不是神迹!\"
张大人吓得往山下跑,刚到山脚就被武三思的人按住了——武后听说梯面掉粉,气得要杀他灭口。
消息传到安西,程咬金正跟工匠们浇水泥墙,听了直笑:\"我说啥来着?瞎糊弄人早晚露馅!\"
李恪望着洛阳的方向,手里捏着那张记满张大人醉话的布片。
他知道,武后的神迹破了产,接下来肯定会更急——说不定会拿他儿子的事开刀,逼他低头。
风从作坊的窗缝吹进来,带着水泥的潮气。杜明月还在画桥图纸,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
谁都知道,洛阳那边不会善罢甘休,这平静日子,怕是真要到头了。
只是谁也没料到,张大人被抓后,竟把武三思分赃的事也供了出来——武后为了遮丑,只能把武三思也贬了官。
可贬官的圣旨刚下,洛阳就有人偷偷往安西送了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太后欲废睿宗,自立为帝,需安西表态。\"
李恪捏着信,指尖泛白。
武后这是要摊牌了——他要是不表态支持,儿子在洛阳怕是真要出事。
可要是支持,他在安西经营这么久,又图个啥?
夜色里,安西的水泥桥还在施工,工匠们举着灯,把桥身照得亮堂堂的。
李恪站在桥边,望着河里的倒影,第一次觉得,这盘棋,真的到了该落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