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晨雾里,早起的菜农发现菜筐底下压着张油印纸。
上面赫然写着“来俊臣强占民女二十三人,血债累累”。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不到晌午就传遍全城。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刚要开讲《薛仁贵征东》,台下突然有人喊:“讲讲来俊臣咋被揭老底!”
掌柜的吓得赶紧摇手:“客官慎言,小心铜匦!”
可没人听——百姓们争相传看揭帖,连卖糖葫芦的老汉都把糖葫芦串在揭帖上叫卖:“瞧一瞧,来俊臣的黑心肝!”
安西工坊的地窖里,长孙冲正指挥工匠们往木活字上刷墨。
秦红梅抱着新印的揭帖进来,压低声音:“殿下说了,这次要把武三思贪墨赈灾粮的事也写上。”
长孙冲往纸上啐了口:“早该让洛阳百姓知道,他们吃的树皮,都进了武三思的酒窖!”
工匠们干得热火朝天,印好的揭帖被塞进空心扁担、夹在布匹里。
跟着安西商队运往洛阳。
有个年轻工匠手抖得厉害,长孙冲拍他肩膀:“别怕,这活字拆开了谁也认不出,咱这是替天行道。”
洛阳御史台的朱漆大门上,一夜之间贴满了揭帖。
“周兴杀囚炼药,惨绝人寰”、“武三思私铸安西铜钱”,每张都盖着“天涯格物生”的印章。
御史中丞气得直拍桌子:“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是谁干的!”
可查来查去,连印刷的纸张都看不出名堂——那是安西特有的桑皮纸,中原根本仿造不了。
武三思气得摔了三个茶碗:“肯定是李恪那厮!”
他让人把洛阳所有书肆都封了,却发现揭帖像野狗似的,从门缝里、瓦缝里钻出来。
狄仁杰上朝时,特意把揭帖叠成奏章样式。
武后看着奏章上的“酷吏横行,民心尽失”,脸色铁青:“狄爱卿,你也觉得这是好事?”
狄仁杰跪下:“太后,百姓敢议论,说明还对朝廷有盼头。
若真到了道路以目,那才是大祸临头。”
他偷偷瞥了眼武三思,只见对方额角青筋直跳。
武后沉默半晌,突然冷笑:“既然百姓爱看揭帖,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来俊臣,你去把铜匦里的告密信都贴到城墙上,让百姓评评理!”
这招狠辣——铜匦里的告密信多是诬告,贴出来反而坐实了酷吏的恶行。
洛阳百姓围在城墙下指指点点:“张屠户告王婆偷葱?这也能投铜匦?”
有个书生当场作了首打油诗:“铜匦本是纳谏箱,如今成了腌臢缸。
诬告能换五品食,百姓谁敢道短长!”
围观百姓哄堂大笑,守城士兵却不敢抓人——太后都让贴了,他们哪敢多事。
安西这边,李恪看着洛阳传回的揭帖,笑得直拍大腿:“武后这步棋,倒帮咱省了不少墨。”
长孙雨却皱着眉:“她这是想把水搅浑,咱们得再加把火。”
她让人连夜赶印《酷吏恶行录》,把来俊臣、周兴等人的罪状一桩桩列清楚。
连他们刑讯逼供用的“凤凰晒翅”“仙人献果”都画成图。
“得让百姓知道,这些酷刑都是咋折磨人的。”
她对长孙冲说,“再给我印五千份,夹在《救荒本草》里发。”
洛阳的书肆被封了十家,可百姓们发现,只要在安西商队的骆驼铃铛上系根红布条。
自然有人偷偷塞给他们揭帖。
有个卖炭翁被巡城御史拦住,炭筐里却掉出本《酷吏恶行录》。
吓得御史赶紧踢到路边——他也怕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
武三思气得在府里摔瓷器:“李恪这是要跟我抢民心!”
他让人把洛阳所有客栈都查了一遍,却发现揭帖都是通过暗桩传递,根本抓不到源头。
狄仁杰瞅准时机,再次上书:“太后,酷吏之害甚于蝗灾,若不整治,恐生民变。”
这次武后没再驳回,反而让他牵头整顿铜匦制度。
狄仁杰趁机裁撤了三分之二的酷吏,只留下几个明面上的替罪羊。
来俊臣被革职那天,洛阳百姓在城门口放鞭炮——他的罪状被印成传单,连乞丐都拿在手里念。
有个老妇人往他脸上啐唾沫:“还我儿子命来!”
安西工坊里,长孙冲举着新印的《酷吏恶行录》大笑:“洛阳传来消息,武三思气得三个月没上朝!”
秦红梅却忧心忡忡:“殿下,武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恪望着窗外的土豆田,嘴角勾起笑意:“她越急,咱们越稳。
告诉洛阳的暗桩,把武三思私通突厥的证据也印出来,这次落款就写‘天涯格物生赠’。”
洛阳城的井台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刻着“武三思通敌”的瓦片。
巡城士兵刚要收缴,却发现围观百姓里有几个腰佩安西玉牌的商人——他们的眼神,比瓦片上的字更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