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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

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站在浑浊的河岸边,脚下是湿滑的青苔。

牙婆站在她身后,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却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块刻着奇怪花纹的木牌,迅速丢进了河里。

水花溅起,木牌瞬间被冲走,消失在湍急的水流中。

那婆子见四下无人,四周静悄悄的。

她悄悄地解开缠在手上的粗布。

布条一层层松开,露出的手掌粗糙而布满裂痕。

她蹲在溪水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清凉的溪水中,缓缓地、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手指与掌心。

“她左手少了根手指……就在虎口的位置,还有颗黑痣……”

话刚说完,舒窈猛然瞪大双眼,瞳孔骤然收缩。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随即两眼一翻,身体软倒下去,头歪向一侧,。

个人彻底昏了过去,毫无声息。

“檀神医,阿窈她怎么样了?”

楚夫人坐在床边,死死攥着舒窈冰凉的手,指节泛白。

她眼睛红肿,泪痕未干,脸颊上还挂着未擦尽的泪珠,一看就是哭了许久。

檀神医搭完脉,眉头始终紧锁,未曾松开半分。

他凝神静气,指尖在舒窈腕间停留良久。

反复感受着那忽快忽慢、毫无规律可循的脉象。

心中惊疑不定。

怪了,他行医几十年,走南闯北,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

寒热错杂、五脏失调、经脉逆乱,乃至罕见的奇毒,他都曾一一化解。

可舒窈这情况,脉象紊乱无序,既无中毒的迹象,身体上也无外伤痕迹,不像是染病,也不像受创。

偏偏人就是醒不过来,气息微弱。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倒了?”

楚夫人猛地抬头,狠狠瞪了站在一旁的楚翊一眼。

“你是不是说了啥,把孩子给气着了!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你非得逼问那些陈年旧事!”

楚翊张了张嘴,嘴唇微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神色复杂,眼中既有愧疚,又有无法言说的沉重。

可那案子事关重大,他别无选择。

“夫人冤枉了。”

川旋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挺身而出

“大人就是问了问少夫人以前的事,没问几句,少夫人突然神色不对,脸色发白,话还没说完,人就倒了……大人根本没逼她,更没说重话。”

“阿窈以前过得那么苦,你还非得揭她伤疤!”

楚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自小无依无靠,受尽欺凌,那些事提一次,心就要撕裂一次。你们男人懂什么!”

“是我没分寸。”

楚翊低着头,嗓音沙哑。

他声音低沉,带着自责与疲惫。

“我只想着破案,忘了她……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痛。”

“不怪大人。”

川旋鼻子一酸,眼眶泛红。

“少夫人是想帮大人查案子啊。她知道大人心系百姓,不愿让真凶逍遥法外,所以才拼了命地回想。哪怕记起来一点点,她都觉得值得……可没想到,回忆太痛,她撑不住了。”

“查案子?”

楚夫人一愣。

“什么案子,值得让她这样?”

“有桩案子,跟舒家村有关。”

楚翊不愿多说细节,只轻描淡写地含糊带过。

“阿窈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事,可话还没说完,情绪一激荡,人就昏了过去。”

檀神医缓缓站起身,长袍轻摆,眉头依旧紧锁。

他沉吟片刻,目光深邃地看向楚翊,缓缓问道:“她是因为回忆过去的事,才昏过去的?那回忆……是不是极其痛苦?”

“是。”

楚翊毫不隐瞒,郑重点头。

事关舒窈的安危,他不敢有半分隐瞒。

“她刚说出‘左手少一指’‘虎口有黑痣’,就突然脸色惨白,接着就倒了。我怀疑,那记忆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那就对了……”

檀神医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

这事儿他懂,太熟悉了。

他和舒窈都是从未来穿来的。

刚到这具身体里时,意识如坠深渊,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中激烈碰撞。

原本的记忆涌来,而自己带来的现代思维又不肯退让。

那种感觉,就像有无数根针在脑中乱刺。

头晕目眩,心力交瘁,动不动就冷汗直冒。

一开始,他拼命想厘清谁是谁,想掌控这具身体,结果越挣扎,越是痛苦。

后来,他干脆不想那么多,顺其自然。

不再强迫自己融合,不再急于分辨原主的记忆与自己的思维,而是任其共存。

慢慢地,那种撕裂感减轻了,头疼的毛病也没再犯过。

如今他已能自如应对,甚至能从中提取有用的线索。

“檀神医,阿窈她真的没事吗?”

楚夫人一脸焦急,眉头紧紧皱着。

“夫人别担心,她就是累着了。”

檀神医慢悠悠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摸了摸下巴上那几缕花白的胡须。

“睡一觉,精神就回来了。”

“真的只是太累了?没别的问题?”

楚夫人依旧不踏实,声音微微发颤,眼眶泛红。

“前些日子她刚醒过来,身子骨还没养好,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

“她之前脑子受过伤,糊里糊涂的,反倒不操心。”

檀神医叹了口气。

“现在脑子好了,一琢磨事就容易上头,精神耗得快,就跟油灯点得太久,火苗虽然亮,可灯油就那么多,总得歇着才能续上。”

说白了,就是用脑过度,心神不宁,导致气机紊乱,一时昏厥罢了。

“那她何时能醒?”

楚夫人追着问,语气急切,几乎要凑到檀神医跟前。

“睡够了,自然就睁眼了。”

檀神医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背起药箱便要离开。

“我开了方子也是让她静养,不如让她自己缓过来,反倒更稳妥。”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稳健,压根没开药也没扎针,连药箱都没打开过一下。

他家炉子上还煨着红薯。

那炉火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红薯慢慢熟透,散发出甜香。

可要是再不来翻个面,底下那一层可就要烧黑了。

到时候又焦又苦,吃不得了。

“檀神医都说没事,那就准没错。”

楚翊走上前,神色沉稳,轻声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