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桌上的茶缸子,猛灌了一口凉茶,苦涩地开口。
“川娃子,这事……是孙大伯对不住你。当年我们都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只当是他们家没儿子,从别处抱养了一个,想着都是为了传宗接代,也就……也就帮着瞒了下来。”
如今徐正夫妇双双入狱,尘归尘,土归土,那些陈年旧事,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当初,究竟是什么人把我要卖的?”徐川眸光锐利,直刺核心。
孙大庆努力地回忆着。
“具体的人我不认识,估计是人贩子团伙里的。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来了好几辆车,停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都是黑色的,跟你的车差不多气派。”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那些车的牌子,我当时好奇多看了两眼,头一个字,是京,就是京城的那个京!后面是个A!”
京A!
目标范围,一下子从茫茫人海,缩小到了华夏的权力与财富中心——京城!
“好,我知道了。”
“多谢您,村长。时间不早了,您和婶子也早点休息吧。”
得到了关键信息,徐川的心思已经飞远了。
孙大庆见状,也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
“行,那你们也早点歇着。东边的房间我已经给你们俩收拾好了,被褥都是新换的,赶紧去睡吧。”
他理所当然地将徐川和李晨曦看成了一对,毕竟这郎才女貌的,又是大半夜一起赶回来,不是情侣还能是什么?
徐川此刻满脑子都是“京A”的车牌,根本没心思去纠正这个小小的误会,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李晨曦倒是听得真切,她瞥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徐川,非但没有半点不乐意,反而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应承下来。
“好的,谢谢孙大伯。”
等孙大庆夫妇回房后,堂屋里只剩下徐川和李晨曦两人。
李晨曦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开口,“喂,想什么呢?现在有了线索,总比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好吧?该高兴才对。”
徐川回过神,对她露出感激的微笑。
“你说得对。”
两人来到东屋,一股干净的肥皂清香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一张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木板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徐川很自然地抱起一床被子,准备在地上打个地铺。
身后传来李晨曦带着笑意的声音。
“哎?你这是干什么?伟大的徐总,打算体验一下睡地铺的艰苦生活?”
徐川动作一顿,转过头,有些无奈。
“你一个女孩子,我们俩睡一张床,不方便。”
李晨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几步走到徐川面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吐气如兰,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怎么?我们纯情的徐大老板……是害羞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徐川的心跳漏了半拍,他别过脸,耳根有些发烫。
“这是尊重。”
“尊重?”
李晨曦笑得更欢了,她松开手,双手环抱在胸前,曼妙的曲线毕露。
“我刚出来混社会那会儿,网吧、桥洞,什么地方没睡过?身边躺着的男的,比你吃过的米都多。那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讲尊重?”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徐川却听出了落寞。
还没等他开口,李晨曦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徐川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她拉得一个趔趄,直接倒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下一秒,李晨曦也跟着躺了下来,就睡在他的身侧,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她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有些僵硬的徐川,调皮地眨了眨眼。
“行了,别矫情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说完,她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徐川,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空气中,弥漫着她发梢淡淡的馨香。
徐川感受着身下床铺的柔软,和身旁那具温热身体传来的气息,心中最后的坚持,也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就这样吧。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堪堪透过老旧的木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拉出一条金色的光带。
徐川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的还是身侧那淡淡的馨香。
李晨曦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恬静的睡颜褪去了平日里的锋利与风情,竟有几分邻家女孩的纯粹。
重生以来,这是他难得睡得安稳的一夜。
没有华尔街的刀光剑影,没有尔虞我诈的商业算计,只有身边温热的呼吸和窗外偶尔的鸡鸣。
他正打算悄无声息地起身,去看看自己那名义上的家,院子外却猛地一阵喧嚣。
哭天抢地的哀嚎,夹杂着愤怒的咒骂,瞬间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怎么回事?”
李晨曦几乎是同时惊醒,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瞬间恢复了警惕。
徐川眉头一皱,侧耳倾听,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一推开房门,便看到孙大庆夫妇俩正焦头烂额地堵在院门口,老村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怒气与为难。
院子外,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村里沾亲带故的几乎都来了。
为首的几个妇人,正拍着大腿,哭得惊天动地,唾沫横飞。
“孙大庆!你得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家男人都被打得下不来床了!医生说再晚点送去,人就废了!”
“就是!你这个村长是怎么当的?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咱们村里人?”
孙大庆气得胡子直抖,指着那几个妇人,声如洪钟。
“放你们的屁!是你们家男人自己不长眼,大半夜拦路敲诈!人家那是正当防卫!你们还有脸上门来闹?”
若不是昨晚收了徐川那十万块钱,他现在底气还能更足一些。
可此刻,他总觉得有些心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布衫,体型臃肿的中年妇女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双手叉腰,一双三角眼死死地剜着孙大庆。
“哎哟喂!孙大伯,您这话说得可就偏心了啊!”
她尖利的女声划破了人群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就算我们家那口子有错在先,可那个姓徐的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个个都打断了骨头!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在孙大庆和紧闭的堂屋门之间来回扫视。
“您老人家这么护着他,该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吧?”
村民们瞬间议论纷纷,看向孙大庆的眼神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