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休假。
林熹微牵着秦南城,秦南城拎着大包小包的实用礼品。
两口子亲自登门,去梁桂花家里道感谢。
来到门外,林熹微扬声喊道:“桂花嫂子?在家没在家?”
屋内。
梁桂花正计划给闺女织毛衣,小小一只谢招娣,双手架起来当毛线架子。
一捆红色的细线被小姑娘撑起来,梁桂花扯开线头缠毛球。
听到林熹微的声音,梁桂花刚回头,小姑娘却是眼睛一亮,脆生生回应:
“林嬢嬢!麻!是林嬢嬢!”
说完,谢招娣架着毛线扑了出来,一叠生喊着林嬢嬢。
“你这娃子,哎!”梁桂花手里缠着毛线,被闺女拉扯出来。
一看,真是林熹微,眼睛更亮了,尤其后面还跟着拎东西的秦南城。
“哎呦!真是林主任呐!还有秦团长,快请进、快请进!”
梁桂花一时间变得很忙很忙,也不晓得要忙啥:
“屋里头有点乱,哎呀、哎呀呀,招娣,快把毛线收起来。”
家长都这样,尴尬时候,下意识会吆喝孩子。
林熹微看了看屋里,仅有梁桂花母女在,禁不住问:“谢大厨呢?”
梁桂花忙着给他们倒水,手里拎着红底印花“喜上眉梢”暖壶,嘴上连忙解释:
“连续几天上大夜班,还没回来呢,快进来坐!”
梁桂花肉眼可见很紧张,暖壶木塞打开了,却发现没杯子,又弯腰从茶几下面拿杯子出来。
印有凤凰岛基地飞行标志的玻璃杯,被梁桂花拿了两只出来。
她可忙了!
又是烫杯子,又是倒热水,还不停招呼林熹微两口子快进来。
如果今天只是林熹微登门,梁桂花还不至于如此紧张。
关键是,秦南城真的来了!
……
梁桂花招呼林熹微两口子进来,在三人木椅子上坐下。
给他俩递上热水,梁桂花局促搓了搓衣襟,拉来折叠椅坐在茶几对面。
“桂花嫂子,上次提醒我注意孩子的事情,我们两口子都感念您的恩情。”
林熹微场面人一枚,说起话来又体面又嘴甜。
秦南城性格相反,这种场合只能妇唱夫随:“嗯,感谢您。”
梁桂花诚惶诚恐,连连摆手:“哎呦呦!一句话的事,你们两口子还当真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赶紧纠正:“我意思是,没那么麻烦、没那么麻烦,呵呵。”
梁桂花局促得像是客人。
秦南城不苟言笑持续冰冻氛围。
唯有林熹微自在随意,持续找话题:“我能当选妇联主任,也是多亏了桂花嫂子发力。”
说起这个,梁桂花自在了一些:“嗨,没啥子好提的嘛,我只是被大家推举了出面一哈,那都是群众哩力量大。”
“嫂子谦虚了。”林熹微刻意提起那天晚上的情况:
“当时就差临门一脚,是嫂子跟倪秘书几人一起,带着基地妇女的签名横幅,力挽狂澜。”
梁桂花开心得来回在椅子上轻晃,双手不由自主搓了搓腿:
“林主任就是有文化,力挽狂澜,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跟这个词搭上杆。”
只要林熹微愿意,给人提供高级情绪价值,那叫一个手拿把掐。
梁桂花直至许多年后,已经耄耋老妪了,仍然记得这个成语。
这是大城市来的文化人,用来形容自己的高级成语——力挽狂澜。
二人说话间,谢招娣蹭到林熹微跟前,眼巴巴盯着她的随身挎包看,嘴巴那叫一个甜:
“林嬢嬢,介锅新包包好生漂酿哦!”
林熹微秒懂,小姑娘想吃糖了。
她伸手进去,抓了一把金丝猴奶糖,塞给小姑娘,嘴里不着痕迹回应:
“漂酿吧?苏绣非遗包包哦~”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非遗不非遗的宣传,林熹微也就随口一说。
梁桂花板着脸轻斥:“谢招娣!胆子越来越肥喽,哪个教你跟别个讨要糖糖吃?”
小姑娘扑闪扑闪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看了看母亲,双手掬着一大把奶糖,想要又不敢要。
林熹微连忙打岔:“上次派小妞妞跟贺堇怀一起,来我屋里给我作伴,桂花嫂子有心了。”
梁桂花赶紧笑脸回应:“哎呦,不这么说嘛,小事情、小事情。”
她嘴上谦虚,心里却被林熹微一再折服!
……
之前,梁桂花跟着景雅娇混,无论怎么献殷勤,对方都是不满意,经常对她辱骂嫌弃。
她把伺候景雅娇的力气,都还没在林熹微身上使一使呢!
结果,林熹微已经公平公正感念她的好了,还都记在心上。
梁桂花无比感慨:“真正哩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那书上说哩啥来着?哦,知书达礼!”
她看着林熹微,眼底盛满真诚:“林主任把那么小哩事情都记在心头,我很开心。”
她的付出,林熹微都看到了,还给了肯定与回馈。
一时间,梁桂花的心里很是熨帖,渺小如自己,一身毛病如自己,竟是也有扬眉吐气的这天。
对于梁桂花来说,如果能跟着林熹微这种上司,那必定是自己修来的福气。
赏罚分明,绝顶聪明。
可惜,她与林熹微不在一个系统里。
“我那工作,秦团长不计前嫌还给我升了职,咋说都得感谢你们两口子。”
梁桂花提起自己现在的工作,心底乐开了花。
万金枝原来所在的岗位枪械管理处,如今由梁桂花胜任。
话说回来,梁桂花也算是戴罪立功,因祸得福。
靠近林熹微,让梁桂花颇有一些平步青云,日子安稳。
秦南城始终握着林熹微的手,不说话,不撒手。
林熹微打发人:“南城,出去抽支烟。”
秦南城满眼都是疑惑:“嗯?”
林熹微暗中捏了捏他的大掌,下巴抬了抬:
“去呀!早上出门时你说想抽烟,我制止你来着,现在去嘛,我们女人说话你又续不上航。”
秦南城哑然失笑,老婆怕他听不懂弦外之音,竟是故意这么说。
其实,早上出门前他哪有要抽烟?
“好,我去抽支烟。”秦南城从善如流,起身出门,站在屋外真的点了一根烟。
……
屋里没了秦南城这尊大神,梁桂花肉眼可见放松了不少。
她拉了拉椅子,特地靠近一些林熹微,笑眯眯请求:
“林主任,还得麻烦您一桩事。”
林熹微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给小妞妞改名字,是吧?”
梁桂花点头如小鸡啄米,眼里都是期待:
“对!对对!谢招娣……介锅名字显得我们两口子像两个苕皮落后份子。”
“哈哈、哈哈哈!”林熹微觉得梁桂花的川渝口音很好玩:
“晓颖说话都没嫂子好玩,听起来特别有趣。”
梁桂花不好意思笑了笑:“广播里头那种标准的话,我奏斯学不标准嘛,唉!”
她也有自己的苦恼,看了看闺女,感慨:“盼着幺妹儿能像她姑姑,将来也捧上文化人哩铁饭碗。”
林熹微看了看双眼黑亮、炯炯有神的谢招娣,有了思路:
“这孩子看上去就是个有福气的,就叫……谢思祺吧!”
梁桂花满眼的不明觉厉,弱弱问:“哪几锅字?”
林熹微手指沾了点水,在枣红色的茶几上写下“思祺”两个字,并解释:
“思念的思,祺福的祺,也有吉祥安泰的意思,谐音‘齐’,寓意‘见贤思齐焉’。”
梁桂花乐呵得笑逐颜开:“谢思祺,嘿嘿,谢思祺,好嘛、好嘛,姑娘家家有福气最好了!”
扭过头,她冲着闺女叮嘱:“听到啦?你以后就不叫谢招娣了,改名……谢思祺!”
小姑娘点头点头再点头,捧着一把金丝猴奶糖,嘴里还咬着一颗:
“嗯!嗯嗯!谢思祺,我是谢思祺!”
屋外。
秦南城在抽烟,下了班的谢天喜溜溜达达回来了。
手里还拎着从食堂偷偷摸摸揩油的东西,一见到秦南城,跟那耗子见到猫一样,吓得不知道该把手里的揩油食物塞哪里。
秦南城冷飕飕一句:“瞅见了,别躲了。”
谢天喜憨厚笑了笑,尴尬挠挠头,三两步走过来:“秦团,咋在我家门口?”
秦南城瞥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叹气:“空勤灶的东西,你也敢拿?”
“不是!不是、不是!”谢天喜吓得连忙打开蛇皮袋,给他看:
“不是空勤灶的东西,就是食堂剔骨剩下的大骨头,我带回来熬一熬汤嘛,给闺女补补身体。”
秦南城淡淡嗯了一声,旋即,收回视线。
谢天喜刻意靠近,神神秘秘传消息:“秦团,上面要下来人,您晓得吧?”
“嗯。”秦南城明显皱眉愈深了:“晓得,咋了?”
谢天喜再次压低了声音:“我还以为这些天你没在岛上,不晓得文工团要来呢!”
秦南城提起这个更烦闷了:“逢年过节请她们都请不来,现在这不年不节跑来干啥,晦气!”
海航师总部的文工团,团长正是秦南城那个后妈,黄利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