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微凑巧起身出来,听到了他们的聊天。
不过,她佯装没听到,而是笑眯眯打招呼:
“谢大厨,下班了?”
谢天喜心头一跳,虎背熊腰哆嗦了一下,慌忙转身,笑着回应:
“哦,哦哦,下班了。”
秦南城一连抽了两支烟,手里烟头都还在,见老婆出来了赶紧丢地上踩一脚。
就连双手都扇啊扇,生怕烟雾呛到林熹微。
“老谢,刚好你回来了,咱们中午请秦团长和林主任下馆子。”
梁桂花出来张罗着要留人,还指了指屋里秦南城拎来的东西,又感激道:
“招娣,额,不对,谢思祺的名字都是人家林主任给取的呢!”
言外之意,咱们两口子也得礼尚往来,感谢人家。
谢天喜先是看了看屋里地上的东西,一眼数不清究竟有多少。
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
“啊?你说谁?谢思祺?谁?招娣改名字了!”
梁桂花眼神闪躲了一下,自家男人想要个儿子,已经快成心病了。
她一共给谢天喜生了三个闺女,前前后后又流了三个,刮宫手术导致她再也不能生了。
但是,梁桂花一直瞒着丈夫,根本不敢说。
林熹微想到了这一层,连忙搭腔:“谢思祺,我给取的名字,多好听?”
谢天喜脸色绿了绿,支支吾吾回应:“好听是好听,就是没有招娣实用。”
秦南城立马给老婆撑腰,官腔官调拿捏起来:
“哎?我说老谢,不是我批评你,这都啥年代了,你咋还是老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
谢天喜脸色由绿变白,眼神都莫名清澈了几分,回答都不敢了。
梁桂花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回话:
“我家老谢就是嘴上叨一叨,思想觉悟可高了,秦团长一手带出来的兵,不会差、肯定不会差。”
谢天喜这才勉强笑了笑,脸色红润起来:“对、对对……”
谢思祺揣着两兜兜的糖果,嘴里含着一颗,蹦蹦跳跳出来:
“爸,我喜欢这个名字,谢思祺,一听奏斯大城市女娃娃哩名字,多洋气!”
谢天喜无奈苦笑,摸了摸头,却也欣然接受:
“好嘛、好嘛,你喜欢就行,林主任给你取的名字,咋能不洋气嘛。”
说完,他又哎呀一声,感慨:
“不叫招娣就不叫噻,要是能招来男娃娃,早就招来喽,还需要等到现在?”
一群人听完,都有些忍俊不禁。
……
梁桂花两口子想留林熹微两口子吃午饭,被秦南城婉拒:
“不了,团部还有点事,改天有空再说。”
他是大领导,是凤凰岛最高指挥官,他的话没人敢忤逆。
梁桂花两口子殷勤笑着送他们,搀扶林熹微到驾驶座:
“开车慢点嘛,这次不能一起下馆子,那就改天、改天。”
林熹微乐呵呵一笑:“凤凰岛炒菜手艺最好的人,除了你谢大厨还能有谁?”
谢天喜一下子就被拿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手掌按在大肚腩上:
“哎呀呀!林主任这么一夸,我都要飘起来喽~”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谢天喜听一个乐呵。
这可是林熹微夸他呢!
团长夫人呐!
林熹微把车钥匙插进去,没拧,再夸一句:
“谢大厨烧的酸辣口菜色,我都喜欢。”
谢天喜眼睛一亮:“哎!对、对!我想起来喽,林主任喜欢这一口,鱼香肉丝、酸辣藕丁、酸辣包菜、酸辣土豆丝……哎呀呀,一口气说不完,都喜欢、都喜欢。”
秦南城从空勤灶打饭带回家吃,林熹微的口味喜好他们都清楚。
梁桂花赶紧接话:“那就改天在家里吃,老谢亲自炒几个林主任喜欢哩酸辣口小菜。”
“哎~说哩啥子话嘛,咋能炒小菜哩?得搞个火锅!”谢天喜立马纠正。
这年头,寻常人家不年不节谁敢这么奢侈?
哪怕是过年走亲戚,主人家端上来的整只鸡、整条鱼、大肘子,不能吃、不敢吃、不可以吃!
秦南城微笑解围:“熹微前两天念叨毛血旺了,改天我们带食材来,你们两口子出手艺。”
“好!好好……”梁桂花两口子齐刷刷答应下来。
没钱!
真不敢应承人家自己可以搞定毛血旺的食材!
梁桂花与谢天喜见好就收,领导跟前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显得你比领导还有钱一样。
……
送走林熹微两口子,梁桂花与谢天喜回到屋里。
“哎?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晓得都是些啥子。”谢天喜迫不及待翻看:
“这是啥?哦,一套女娃娃哩漂亮裙子,嗯,给招娣哩。”
“爸,我改名字了,谢思祺!”小姑娘超大声纠正。
“晓得了、晓得了,你莫给老子鬼吼鬼叫。”谢天喜有点郁闷,碎碎念: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主任这个妇女主任拿我先开刀,上来先给我女娃娃改名字。”
“爸,你信不信我告诉林嬢嬢?”谢思祺坚决拥护林熹微的权威性。
“你个躺板板哩女娃娃,有你这么坑爹哩吗?”谢天喜笑骂闺女,无奈又好笑:
“我再看看哈,还有啥子哩……两瓶茅台,豁!”
“还有啥……两条华子烟!”
“哦哈哈!还有一桶食用油、一袋大米、一个收音机?!”
最后一个小礼物,是梁桂花两口子绝对没想到的硬通货:
“我哩个乖乖,咋个送人还送收音机?”
谢天喜与梁桂花面面相觑,好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思祺乐呵呵打开糕点盒子:“嘿!这里面肯定是好吃哩糖粑粑~?(′?`?)~”
盒子被孩子拉开,哗啦,洒落一地的各种票子!
这一次,梁桂花与谢天喜更是被吓得呼吸困难:
“我哩个仙人板板!咋个、咋个这么多票票?”
“哎呦、哎呦呦,我不行了,看得我冷汗直冒……”
谢天喜今天受到的惊吓,简直是这辈子最多!
地上那数不清的粮票、布票、副食品……妈耶!
果然!
林主任真是财大气粗!
孩子对于林熹微来说,无比重要。
梁桂花虽然是多嘴一句,但是,无心生大用,替林熹微保住了孩子。
别说给点票子了,就是直接给大笔的钱财,林熹微都愿意。
奈何,这个年代情况特殊,林熹微不敢给那么多钱,只能给一堆票。
梁桂花感动不已:“林主任真是个敞亮人,知恩图报,再聪明都不跟我们耍滑头。”
谢天喜也蹲下来捡票子:“这就是家教好,心眼好,不占我们便宜,还给我们这么多好处。”
两口子彻底被林熹微收服,心服口服!
梁桂花由衷感慨:“那戏文里唱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林主任就是这种大人物。”
……
被他们两口子盛赞的林熹微与秦南城,晃晃悠悠去往团部。
林熹微这才摊牌:“刚才我听到了,黄女士要来。”
她称呼黄利琳为黄女士,秦南城自然懂了。
“别怕,她不敢把你怎么样,这里我坐镇。”
潜台词就是,他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暗戳戳构陷的少年。
林熹微不免觉得好笑:“她敢把我怎么样?呵呵,借她十个胆哦!”
黄利琳与林熹微都不在一个体系内,自然是管不到林熹微头上:
“哎,当年你受的委屈,看我趁机给你讨要回来。”
秦南城愣了一下,旋即,想明白了:
“确实,很多女人的弯弯绕绕,我的确不明白。”
钢铁直男一枚,当然不懂一些微妙的恶意。
“放心吧,有我罩着你,肯定不会让她占了便宜,擎好嘞您!”
林熹微一脚油门,给秦南城送到团部门口。
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
秦南城已经没有什么礼拜天不礼拜天了,一头扎进事务堆,啥也顾不上了。
林熹微溜溜达达在团部院子里晃悠,心里默默惦记地主公与地主婆的宝藏!
[也不晓得当年地主没能带走的宝藏,有没有藏在这团部大院下面哦~]
林熹微用双脚慢慢丈量团部大院,意念操控,试图从地底下搬东西上来。
反复尝试好几次,一无所获!
[奇怪!莫非……团部大院的下面,当真没有宝藏?]
[不应该呀!这里曾经是老地主的祖宅,按理说应该有地下室一类的嘛,咋会没藏东西?]
[不行!得想办法进去一趟禁闭区,套一套地主婆的话,看看那些宝藏究竟散落在哪里。]
心念电转至此,林熹微进去办公室找倪达骏。
“倪秘书,我想去看一看雁队她们,可以麻烦你通融通融不?”
倪达骏立马放下手中的三等功申请材料,笑盈盈起身:
“林主任客气了不是?秦团专门交代过,您想进去,我随时都能带您去。”
林熹微禁不住一喜:“那太好了!走吧!”
……
禁闭区没在团部大院,而是距离冯医生的小院不远。
倪达骏开车载着林熹微,一路来到禁闭区。
不远处,桂花树下。
杨花花在输液,瓶子就挂在旁边的树枝上:
“呵呵,看呐,林熹微,把秦南城魂儿都勾搭没的狐狸精。”
“哦?我看看……”一名身着文工团制服,头戴贝雷帽的中年妇女,侧过身,看过去。
她不疾不徐说着:“模样儿倒是标致……”
“哼!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标致啥呀标致,呸!”马艳梅口无遮拦回怼。
“艳梅!不许对你黄姨没礼貌,道歉!”杨花花脸色骤变,如此勒令。
马艳梅后知后觉自己态度不好:“对不住啊黄姨,我是讨厌林熹微,不是对您不敬。”
黄利琳一双三角眼淡淡瞥一眼马艳梅,轻声嗯了一下。
现年40岁冒头的黄利琳,衣着虽然都是文工团制服,首饰却很不一般。
清一色进口好货!
进口腕表,进口铂金项链,配套进口耳饰。
虽然都是很小很纤细的装饰物,质感却异常的好。
杨花花给了马艳梅一个眼神,示意闺女继续拱火。
“黄姨,您是不晓得,这个林熹微可嚣张了!”
“哦?”黄利琳没回头,盯着缓慢下车的林熹微看,似乎在仔细甄别什么。
“她仗着有点姿色,不要脸勾搭南城哥,呐,你看呀,那可是南城哥的公用配车,就被她那么随意使用,每天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晓得她团长太太的身份,肤浅!”
杨花花赶紧接女儿的话:
“可不是嘛!公用配车,几时允许我们家属随意使用了?这个林熹微呀,呵呵,根本不懂事!”
马艳梅继续加油添醋告刁状:
“身为团长太太,丝毫没有一点觉悟,就知道逞威风摆架子,把团长秘书当她私人秘书拆迁,成何体统!”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把林熹微贬损得一无是处!
……
黄利琳心思不在这些方面,冷不丁,开口问:
“哎?林熹微是不是怀孕了?”
这才是她在乎的重点!
“是呀,怀孕了。”马艳梅还没察觉到黄利琳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口无遮拦:
“都怪林熹微那个死贱人!不仅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勾搭男人的手段更是花样百出,靠着爬床上位,怀了南城哥的孩子,不要脸到极致!”
杨花花暗中掐了一把闺女,狠狠白一眼她,提醒别说了。
马艳梅后知后觉,自己竟是无意间揭了黄利琳的老底。
她编排林熹微的这些龌龊言辞,正是黄利琳当年的手段!
林熹微有没有这么做,黄利琳心里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是!
她自己可是妥妥滴这么干过!
爬床,怀孕,逼宫,上位。
谁能比黄利琳干得利索呢?
杨花花一看氛围很微妙,赶紧打发闺女:“艳梅,快去找冯医生,这液体快输完了。”
马艳梅如蒙大赦,哦哦两声赶紧跑去找冯医生。
黄利琳收回视线,表情很淡很冷漠,语气也很死人,伸手过来:
“不必找冯医生,拔针而已,我能行。”
黄利琳垂着视线,一手按住杨花花的手背,一手捏住输液管子上的针头:
“杨姐大抵是忘了,进文工团以前,我可是卫校毕业的护士,专职就是给人扎针拔针。”
“啊!”杨花花突然惊叫,疼得心肝脾肺肾都在颤。
因为,黄利琳按在她的针口上,速度极其缓慢地来回来回揉捻。
好一个“轻拢慢捻抹复挑”,生怕杨花花疼得不真切。
马艳梅吓得脸色煞白,手背莫名疼得厉害。
黄利琳软刀子折磨人,十来秒了都拔不出针头,疼得杨花花死去活来。
她却不咸不淡来了一句:“十来年了,重操旧业到底是生疏了,没当年给老姚扎针拔针时利索了。”
当年,秦南城老爹就是受伤后住院,被黄利琳无微不至照顾,甚至照顾到了被窝里、怀了孩子,才会娶了她。
黄利琳故意用刮骨刀一样的方式,让杨花花疼得五脏六腑都颤抖,来警告她们母女管住嘴。
杨花花赶紧表忠心:“知道了、知道了……哎呦!”
黄利琳看一眼马艳梅,突然微妙一笑,不咸不淡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既然林熹微能爬床成功,那么,你也一定可以,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要合理利用你的美貌,懂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