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萧明姝急声喊道。
楚云峥脸上已现明显不悦,刚要发作,萧明姝抢先跪下。
声音却稳而不乱:“宫有宫规。”
“臣妾并非要违逆圣意,恰恰是为了德妃妹妹着想。”
她抬头,目光恳切:“后宫人多口杂,若不能当众查明,只怕流言蜚语更甚,反而损了妹妹清誉。”
“唯有证据确凿,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皇帝冷哼一声。
萧明姝肩头一颤,依旧强自镇定:“皇上息怒。”
“如今京中已风传宫中有贵人私设商铺,敛财营生。”
“若此时再添上后宫与晏王有染的疑云……我凤栖国的颜面,该置于何地?”
楚云峥眼中掠过危险寒光。
萧明姝吓得瑟瑟,却知此刻绝不能退。
她猛地瞪向顺嫔。
顺嫔泪光闪烁,深吸一口气,重重跪倒,举手发誓:“臣妾以性命担保,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那李萍儿被抓后也已招认,德妃确与晏王有往来!”
她声音发颤,却抛出一记重击:“更何况明辉公主满月宴那夜,德妃娘娘身上那套舞衣。”
“皇上,您就不觉得眼熟吗?”
顺嫔不开口就罢了,一旦开口,总是能找到重点。
满月宴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提起。
此刻拿出来一说,每个细节,都能摧毁婉棠和皇帝之间脆弱的感情。
更何况,婉棠身上穿的衣服,并非出自后宫。
楚云峥目光骤变,利箭般射向婉棠:“那衣服,从何而来?”
殿内空气瞬间冻结。满月宴的旧事,无人敢提的禁忌,竟被骤然撕开。
婉棠苦涩一笑,缓缓跪下:“臣妾不知。”
“不知?”皇后立刻讥讽,“来历不明,还是丰都样式的东西,你也敢穿?”
楚云峥脸色已阴沉得可怕。
“临时准备,服饰自有内务府准备,臣妾何须为此烦心?”
婉棠不慌不忙,抬眼直视皇后:“皇后娘娘既提及此事,臣妾倒想问,您赠予臣妾的那套舞衣,又是从何而来?”
“若非被林晚意偷梁换柱,当日穿着它献舞的,本该是臣妾吧?”
萧明姝脸色唰地白了。
楚云峥猛地站起身。
“皇上,臣妾……”萧明姝慌忙想解释,语无伦次。
楚云峥已大步走到她面前,扬手。
清脆一巴掌,皇后踉跄倒地,脸颊红肿,满眼不可置信。
“萧明姝!”楚云峥声音淬冰,“那套衣服,朕只给你一人看过。”
“朕让你好生保管,你就是这般保管的?!”
萧明姝浑身剧颤,无法辩驳,只得连连叩首:“臣妾有罪!臣妾知错了!”
见帝王怒意未消,她心一横,抬手狠狠自掴。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响彻死寂的正殿。
“臣妾错了!臣妾该死!”
直到她双颊高高肿起,嘴角渗血,楚云峥才厌弃地一摆手。
满殿死寂,无人敢喘一口大气。
萧明姝齿尖狠狠碾过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
她目光阴鸷地钉在婉棠身上,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德妃当真厉害。”
“这般境地,还能搅混水,转移视线。”
她悄悄觑了一眼面色冰寒的楚云峥,强压下翻涌的不甘。
扬声道:“是!本宫保管旧衣有失,甘受责罚!”
“但本宫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绝无二心!”
她猛地转向婉棠,语气陡转凌厉,带着稳操胜券的狠绝:“可你呢?德妃!你对得起皇上吗?!”
婉棠背脊挺直,迎着她的目光,清晰回道:“臣妾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萧明姝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尽在掌握的得意,“好一个问心无愧。”
“本宫看你能嘴硬到几时,等李德福将人带来,一切自有分晓!到时……”
她话音未落,殿外骤然响起杂乱惊慌的脚步声。
李德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死白,活像见了索命阎罗,“扑通”一声瘫跪在地。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上!不好了!”
“那、那李萍儿……她……她昏死过去了!怎么叫,怎么叫都不醒啊!”
【皇后是活该,没想到婉棠竟然有胆子提起这个事情。】
【李德福才吓尿了,想要收拾李萍儿,却没有想到看见了婉棠留下来的话。】
【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传递得最快的就是消息,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祺齐就得到消息,进宫了。】
【开玩笑,祺二的能力当真不是盖的,这才经营多久,小半个京城官员的信息都掌握在手中了。】
楚云峥眉宇间戾气翻涌,殿内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婉棠心知,白梨是帝王心中绝不能碰的逆鳞,亦是此刻唯一能搅乱他理智的利器。
她冒险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皇上,臣妾愚钝,至今仍想不明白……”
她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萧明姝:“皇后娘娘当初,为何定要将那套舞衣赠予臣妾?”
“其目的究竟为何?”
“目的”二字,像一根针,精准刺入楚云峥最敏感的神经。
他眼底瞬间卷起猩红风暴,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并未看婉棠,只从喉间挤出冰冷至极的一句:“皇后,跟朕来。”
萧明姝身子一颤,强撑着乖巧应道:“是。”
她起身,每一步都踩在棉絮上般虚软,裙摆下双腿战栗不休。
婉棠悄然松了口气。
趁众人注意力皆随帝后离去,她转身便欲离开正殿。
“德妃娘娘,”顺嫔细弱却不肯罢休的声音响起,带着强撑的气势,“皇上未曾开口,您这就要走吗?”
婉棠脚步未停,只偏头丢下一句冷笑:“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看来这话的含金量,至今仍在攀升。”
眼神如淬冰的刀刃扫过,瞬间掐灭了所有企图阻拦的目光。
她刚迈出一步,李德福下意识想跟上。
“李公公,”婉棠声线冷漠,不容置疑,“留步。”
“好好在此候着你的皇上吧。”
满殿嫔妃皆屏息看着这从未有过的一幕。
向来目中无人、只奉帝后太后之命的李德福,竟真的面色铁青,狠狠咬住后槽牙,僵在了原地。
反观婉棠。
身上哪儿还能看得出半点,孤女宫女的样子来?
这分明就是后宫真正的主人啊!
【棠棠如今越来越霸气了,就是要这样,凭什么受这个窝囊气。】
【快去见祺齐吧,他已经在坤宁宫外面等着了。】
【要是被人发现,又有的说了。】
众人在感慨,婉棠心中愁苦,也只有自己才清楚。
将一切荣辱交到皇上手中的自有,何来主人一说?
婉棠快步走出坤宁宫,小顺子立刻迎上,身后还跟着一个低头缩肩的小太监。
“娘娘,”小顺子压低声音,急道,“祺大人定要见您,奴才拦不住……”
那“小太监”抬起头,正是祺齐。
他目光锐利,直接对婉棠道:“请娘娘屏退左右。”
婉棠微一颔首,小顺子即刻退至远处望风。
“臣已查到李萍儿关押之处。”祺齐开门见山,语速极快,“但如今闹到御前,想救人已无可能。”
“本宫明白。”婉棠神色凝重,“只能见招拆招。”
“如何拆?”祺齐语气沉肃,“李萍儿跟在您身边日久,知晓太多内情。”
“严刑拷打之下,谁敢保证她不会胡说八道?”
“晏王之事或可周旋,若她吐出祺家与您暗中经营,收集消息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妃嫔勾结朝臣,私设组织,窥探秘辛,此乃叛国大罪。”
“到时,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你想说什么?”婉棠盯着他。
祺齐眼神决绝:“臣已打点好,在关押处安插了人手。”
“只要娘娘一句话,便可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婉棠心头一凛。
她何尝不知其中利害?
帝王心术,皇权最重,儿女私情尚可辩驳,一旦触及权柄,唯有死路一条。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李萍儿忠心侍奉的画面闪过脑海。
“不可动手。”婉棠睁开眼,语气坚决。
“德妃!”祺齐急道,“您如今不是一个人!”
“您身后是祺家、林家,还有我们一系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够了!”婉棠厉声打断,威仪尽显,“本宫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本宫的人,本宫自己清楚,她绝不会开口。”
“只怕身不由己!”
“若真有差池……”婉棠目光陡然变得冰冷锐利,“本宫就自瞎这双识人不明的眼睛!”
她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并亲手,了结她。”
祺齐怔住,看着她眼中决然,最终长叹一声:“娘娘……微臣一家既追随娘娘,自是信您。”
“但恕臣直言,您是要图谋大事的人,万不可感情用事。”
婉棠周身气势陡然提升,冷声道:“既知不该说,那就闭嘴!”
“德妃娘娘!您在同谁说话!”
一声尖利质问骤然刺破寂静。
白薇从廊柱后闪出,目光如钩,死死盯住婉棠方向,脚步不停直冲过来。
小顺子急忙上前阻拦:“白薇姑姑,娘娘在此歇息……”
“滚开!”白薇一把推开小顺子,力道狠厉,声音拔高,意图惊动四方。
“来人!快来人!德妃娘娘在此私会外人,行踪可疑!”
脚步声即刻从四面围拢而来。情势危急,若祺齐在此刻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祺齐面色一凛,眼中却无慌乱,反而透出一股决绝:“娘娘放心,老臣既敢来,自有万全之策。”
他看向婉棠,竟露出一丝钦佩,“老臣此前也未料到,您竟有如此魄力,能令苏言辞苏大人,也愿为您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