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实将视线移到别处,满脸失望,“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竟然还说这种话。”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本事?别说我在小主子那儿只是一个奴才,就算是真能说上话,也不可能为你们这样的人求情。”
他闭着眼睛,最后说了一句,“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你们就好好等着吧。”
话落,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青鸢,姿态恭敬了不少,“青鸢姑娘,您看是现下就将人送去主院,还是再等等?”
青鸢将眼前几人一一扫视一眼后,这才收回了视线,神情冷漠,“现下便去吧,估摸着时间,小主子应该也用完早膳了。”
青鸢的话音刚落,便率先抬脚往前走去。
见此,其余人赶忙跟了上去。
此时,棠华院主厅内。
“青果,让人将这些都撤下去吧,已经吃不下了。”云棠身子微微后仰,一只手撑在椅凳上,一手摸了摸自己略显圆滚滚的小肚子。
青果略微颔首,只一个眼神,身旁的小丫鬟便迅速上前,径直将眼前的早膳一一撤了下去。
“青鸢去哪儿了,今日怎么只有你?”云棠注意到周围少了青鸢,这才出声问道。
青果微微弯腰,恭敬回答,“回主子的话,奴婢只知昨夜小厨房里出了一些事情,好似是有几个胆大之人将小厨房给点着了……”
正在两人说话间,另外一道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
“主子。”青鸢前脚一进屋,后脚便自觉到了云棠身边。
云棠歪了歪小脑袋,偏了偏头看着紧接着被带进来的几人,最终视线落在了站在最边上的孙老实身上。
她眉眼微微一挑,似乎很是好奇,“咦,怎么又是你?”
孙老实忙不迭地朝着她行了礼,心下苦笑了一声,自己近段时日和小主子见面的次数确实有些多了,“小主子,是小人。”
云棠抬头看向身旁的青鸢。
青鸢接收到视线,转眼看向前方几人,“你们几人都老老实实的交代吧,如今在小主子面前,我提前奉劝你们一句,最好实话实说,银子是谁给你们的,又是谁指使你们的,都说出来,若是有半句隐瞒,休怪主子不讲主仆情分。”
跪在下方的小顺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这才迅速反应过来。
若是没有被抓到,另当别论。
可如今他们前脚刚放了火,后脚就已经被抓起来了。
事到如今,若是再不说实话,等待自己的恐就只有送官府了。
像他们这样,一没背景二没人脉,什么都没有的下等人一进府衙,只有九死一生。
当下,小顺三人心下都如此想着,于是,想要立功的心情便变得越发迫切。
李麻子不停扭动着身躯,眼睛瞪得大大的,视线一直落在云棠身上。
见眼前几人捆得都跟个粽子似的,云棠抬了抬手,吩咐道:“把他们身上的绳子都解了吧。”
不多时,几人身上的绳索才被解开。
李麻子一得自由,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到云棠脚边,涕泪横流地哭诉道:“小主子饶命啊!小的真是鬼迷心窍了,小的家中还有病重的老母,就指望小的这点月钱抓药续命。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小的万万不敢做这等事啊!”
他边说边用力磕头,额头很快红肿起来:“求小主子看在小的还要奉养老母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往后做牛做马报答您!”
云棠歪着头,小脚轻轻晃了晃,“鬼迷心窍?若是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说自己是鬼迷心窍,这世道岂不是要乱套?”
李麻子见求情不成,突然转身扯住孙老实的衣角,哀声道:“师傅!师傅您最清楚我家的情况了!我娘还卧病在床,您上月还接济过我,求您替我说句话吧!”
孙老实默默抽回衣角,往旁边退了一步,神色痛心语气却坚定,“正因为知道你家的难处,我才更不能替你求这个情,你既做了错事,就该想到要承担后果。今日若是饶了你,明日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仗着家中困难来犯事?”
他转向云棠,躬身行礼:“小主子明鉴,老奴虽只是个灶头厨子,却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您给了我们安身立命的机会,我们本该尽心尽力报答才是。”
云棠闻言,小脸上露出几分赞许,“你看得倒是明白。”
孙老实继续诚恳道:“老奴没什么大本事,就守着灶台那一亩三分地,可老奴知道,做人要讲良心,小主子待我们宽厚,从不克扣月钱,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这样的好主子,我们本该珍惜才是。”
他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是老奴没管教好手下人,才闹出今日这事,请小主子责罚老奴失职之罪。”
李麻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师傅。”李麻子喃喃道,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您明明就是知道我家的情况,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云棠小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麻子见孙老实始终无动于衷,又重新转向云棠,声泪俱下地重复着:“小主子,小的家中老母真的病重,不能失去这份工钱,求您……”
云棠眉头轻轻一蹙,小脸上露出几分不耐,“你只会说这两句吗?若是再无新词,便退下吧。”
眼见两个护卫上前要将他拖走,李麻子猛地惊醒,急声喊道:“不是的不是的,小主子,小人愿意将功补过!”
云棠微微抬手,护卫立即停住动作。
她歪着头打量李麻子“那你便说说,为何要做这等事?”
李麻子跪直身子,急忙道:“小人什么都说,其实……其实根本没有人指使,是我们几个心生不满,聚在一起商量着要给师傅一个教训。可谁曾想火势会那么大,将小厨房烧得面目全非,这真的不是我们的本意啊!”
一旁的张二狗也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本想着吓唬吓唬师傅,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若是早知道会烧得这么厉害,我们断不会任由火势蔓延的。”
云棠的小脚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你们也不知道?做事之前难道就不考虑后果吗?”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既然无人指使,方才为何要说受人指使?还提到收银钱的事,是收了谁的?”
张二狗闻言脸色煞白,急忙插话,“小主子明鉴,我们确实收了银子,但不是为这事收的!”
云棠的目光扫向小顺,“哦?那你说说,是为何事收的银子,收了多少,又是谁给的?”
张二狗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低声道:“是……是前些日子王大富管事还在时,我们替他办事收的好处费,他允诺每月给我们二两银子,让我们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孙老实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原来如此,难怪那时库房的食材总是对不上数,我问起来你们就推说不知道。”
李麻子羞愧地低下头,“师傅,是我们对不住您,王大富答应只要我们装作不知情,每月都能分到银子。那时我们鬼迷心窍,就……”
云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们方才故意提起收银子的事,是想把放火的事也推给那个王大富?”
张二狗和李麻子齐齐低下头,不敢作声。
云棠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可知,若是真让你们诬陷成功,王大富会是什么下场?”
张二狗颤声道:“小……小的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云棠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们可知道诬告他人是要反坐其罪的,若是今日让你们得逞,不仅王大富要受罚,你们自己也逃不过更重的刑罚。”
李麻子吓得浑身发抖,“小主子饶命!我们真的知错了!”
云棠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说火势失控不是本意,那原本打算如何?”
张二狗抢着回答:“我们原想着趁夜深人静时,往灶台里多添些柴火,让厨房冒些浓烟,吓唬吓唬师傅就好,谁曾想那柴火堆得太满,火星溅到旁边的油罐子上。”
张二狗补充道:“等我们反应过来时,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们吓坏了,赶紧打水来救,可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
孙老实听到这里,忍不住痛心道:“你们这几个糊涂东西,若是当时立即喊人救火,何至于烧成这般模样?”
李麻子顿时泣不成声,“我们当时吓傻了,只想着逃跑,压根就没想到这儿。”
孙老实嗫嚅着嘴唇,看着几人痛哭流涕的模样,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当初一起商量的时候是如何说的,现在却一个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一旁的小顺憎恨地盯着张二狗和李麻子两人,没忍住呛声道。
张二狗立马仰起头反驳。“你可别冤枉人,要不是看你在小厨房待得比我们久,我们怎么会轻信你的话?”
李麻子也跟着附和,“就是,要不是你撺掇,我们哪会做出这种事?给出去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如今倒好,不仅东西回不来,连自己都搭进去了,我劝你还是别再执迷不悟了,小主子待我们不薄,你别一错再错。”
小顺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当初一起商量的时候,是谁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出卖同伴?方才一见着小主子,就什么都往外倒!”
青鸢眉头紧蹙,正要开口训斥,却被云棠一个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