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巨响！
乔明远手里的搪瓷盆，被他重重地砸回了灶台上！
米粒和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猛地转过身，刚才还温和含笑的脸，此刻已经冷若冰霜。
那股子只在战场上淬炼过的，带着血与火的凛冽杀气，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上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院！
连空气，似乎都下降了好几度！
他的声音，又沉又冷，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谁？”
“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敢故意针对你？”
李玉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骇得心头一跳。
可紧接着，看着男人那张因为愤怒而愈发显得轮廓分明的俊脸，还有那双像是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立刻把人撕碎的黑眸……
她那颗心，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噗通噗通”地，擂鼓一样狂跳起来。
完了。
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要命。
她好像，被这个一心只想护着她的男人，给帅得……有点迷糊了。
李玉琴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从那股子要命的帅气中清醒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像一头被惹怒的雄狮，随时准备扑出去为她撕碎一切敌人的男人，心里又软又暖。
她赶紧上前两步，轻轻拉住了乔明远因为用力而绷紧的手臂：“哎，你先别气！”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羽毛一样，试图安抚他暴躁的情绪：“这……其实也算不上是故意针对。”
“人家可能就是单纯也想赚这份钱而已。”
乔明远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双喷火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抢生意抢到你头上了，还不叫针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护短：“这是看我们家没人了，好欺负是不是？！”
李玉琴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瞬间冲淡了厨房里那股子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乔明远都愣住了。
李玉琴踮起脚，伸出手，像安抚炸毛的大猫一样，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头。
“这卤鸭货的生意，又没写着我李玉琴的名字，凭什么只能我一个人做呀？”
她语气轻松地开解他：“再说了，咱们县城这么多人，光靠我一个摊子，哪里吃得下这么大的市场。”
“有竞争，才能有活力，一家独大搞垄断，那才是死路一条。”
看着乔明远依旧紧绷的脸，李玉琴眼波流转，眸子里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野心的光芒：“而且，咱们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咱们这一个小小的县城，”她一字一句，清晰又坚定，“我想做的，是以后让我的卤味店，开满咱们全省，甚至……开到全国去！”
毕竟上辈子，那些最后做成庞然大物的卤味连锁品牌，哪一个不是从这样残酷的市场竞争中，一步步杀出来的？
乔明远彻底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刚才那个因为原材料被断而苦恼的小女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在宏伟蓝图前，指点江山，浑身都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女王。
他心里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是震撼，是骄傲，是……近乎崇拜的痴迷。
他的媳妇儿，好像在发光。
就在乔明远被这光芒晃得有些失神的时候，嘴里忽然被塞进了一块温热又带着浓郁香气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一嚼。
肉质软糯，卤香四溢，带着一丝丝的甜，又有一点点的辣，口感层次丰富到了极点！
“唔！”
李玉琴看着他那副傻样，把手里的筷子收了回来。
“别光顾着发呆了，尝尝味道，好吃吗？”
乔明远用力地嚼了几下，把那块肉咽下去，眼睛都亮了，想也不想地连连点头。
“好吃！媳妇儿，太好吃了！”
李玉琴却对着他，毫不留情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这话，一点参考性都没有。”
“我就是拿块石头让你尝，你肯定也说好吃。”
说完，她不再理会这个“脑残粉”老公，转身拿了个干净的小碗，夹了几块刚出锅的卤猪头肉，端着就往外走。
“我去楼下王大婶家一趟，让她帮忙尝尝。”
王大婶家正好也在吃午饭，饭桌上摆着一盆白菜炖豆腐，还有几个窝窝头。
看到李玉琴端着一碗肉进来，王大婶热情地招呼她：“哎哟，玉琴来了！快坐快坐！”
李玉琴笑着把碗递过去。
“王大婶，没打扰你们吃饭吧？”
“我新做了点卤肉，正试味道呢，想请你们一家帮忙尝尝，给点意见。”
王大婶一家子早就被李玉琴摊子上的卤味馋得不行，一听这话，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王大婶的儿子王浩更是眼睛都直了，连忙放下筷子：“那敢情好！婶子你做的东西，哪有不好吃的！”
王大婶家的饭桌上顿时热闹起来。
王浩刚把卤肉夹到嘴边，旁边他爹就抢先一步动了筷子，一块猪头肉下肚，眼睛立马瞪得溜圆。
“哎呦，这味儿——玉琴妹子，你这手艺是真不赖！”
他一边嚼着一边感叹，那神情别提多满足了。
“比咱们之前买过的那些卤肉都强！入口软糯，还带点劲道，越嚼越香。”
王大婶也忍不住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就是啊，这盐味正好，不腻人。玉琴，你这配方咋琢磨出来的？”
李玉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哪有啥诀窍，就是家里老法子的基础上，又加了点料。”
她话音刚落，王浩他爸又皱起眉头，有些纳闷地问：“那……鸭货以后还卖不？我跟你说，那玩意儿下酒才带劲呢！”
李玉琴赶紧解释：“卖还是要卖的，只是最近进货少了些，就掺点别的一起搭着卖。”
“等后面供货稳当了，我肯定第一时间给你们留着。”
王浩咂摸着嘴巴，一脸遗憾，“唉，可惜喽，上次买的鸭翅膀我媳妇都没舍得全吃，全让我藏柜顶上偷偷啃……”
一家人听得哈哈直乐，气氛一下轻松下来。
李玉琴见大家满意，也放心不少，她收拾空碗准备告辞。
“行啦，大婶，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有啥建议尽管说啊，下回做新花样，再来请你们尝鲜！”
王大婶忙拉住她胳膊，“哎呀，还客气啥！改天让明远一起过来喝两盅，他是当兵的，流量肯定好！”
乔明远在门外听见，自觉挺胸抬头走进来，一本正经地答应：“有机会一定陪老哥几杯，到时候您可别嫌我酒量差哈。”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寒暄几句后，两口子便推辞着离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只剩屋里余音绕梁似的小欢喜。
楼梯间里安静下来，只剩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锅碗碰撞响动。
乔明远拿着空碗往楼上走，还念念不忘刚才的话题，小声嘟囔一句：“我早就说好吃吧？”
李玉琴翻个白眼，把篮子递给他，说话毫不留情面：“谁知道你是不是专门哄我的？”
乔明远停下脚步，看她一眼，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是有原则的人，从来不会乱夸人的。”
李玉琴挑眉，不信邪似的追问一句：“真的？”
乔明远被她盯得耳根发烫，却还是硬撑到底，“但对你——”
声音低下来，好像怕别人听见一样，他慢吞吞补上一句：
“对玉琴你，我可以没有原则。”
空气忽然变得温柔黏腻起来，就像夏日午后的糖水一样甜丝丝、暖融融的，让人心跳漏半拍。
李玉琴脸腾地红透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却还是伸手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把，用力极小，但足够让男人浑身一个激灵。
“贫嘴！”她嗔怪道，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唇角那抹止不住的笑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股子甜腻的暧昧，还未彻底散去，乔明远就得回邮局上班了。
他一步三回头，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要不……我下午再请个假？”
李玉琴把他往门外推，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异常坚定：“赶紧去吧，我没事。”
“可是你的摊子……”
“放心，”李玉琴替他抚平了衣领上的褶皱，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我心里有数。”
门被关上，隔绝了男人担忧的视线。
李玉琴脸上的笑容，瞬间敛了下去。
她转过身，看着灶上那锅新卤好的猪下水，还有旁边只剩下一点点的鸭货，眸光沉静如水，深不见底。
数，她当然有数。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
临近傍晚，机械厂的大门外，人声鼎沸。
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辛劳，三三两两地涌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都在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和诱人的香味。
李玉琴刚把自行车支好，一块干净的油布铺开，立刻就被一群老主顾给围了起来。
“玉琴妹子，今天可算等到你了！”
“快快快，给我来半斤鸭脖，一斤鸭翅！”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到摊子上时，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