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糕在秋日盛行,有登高避灾之意。
琼州常闹旱灾,每年秋收之后,当地百姓会带着自家做的重阳糕去拜龙王,也会在重阳糕上撒上凉草粉,取其谐音添“粮草”,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这是琼州当地约定俗成的东西。
那位玲珑阁的厨娘来自琼州,姜绾从她口中了解了这些。
梅香说自己受旱灾所迫,不得已辗转来京,怎会不知道这些呢?
碧螺听的心惊,忍不住道“夫人,既然梅香有问题,那常嬷嬷会不会也…”
“不,常嬷嬷也被她蒙蔽了。”
姜绾道。
“昨夜,梅香送去的锦帕便可证明。”
碧螺立刻反应了过来。
常嬷嬷对蚕丝过敏,姜绾有件披风便是冰蚕丝的,有次常嬷嬷碰了,手上还起了红疹。
“可据常嬷嬷所说,梅香是从琼州投奔而来,与她多年未见,有些细节不了解,也很正常吧?”碧螺问。
“不错。”
姜绾点头,反问道。
“若你有个亲戚,想讨你开心,却送了件你用不上的东西,你会如何反应?”
碧螺挠了挠头:“毕竟对方一片好心,奴婢应当不会说什么,顶多日后不用就是了。”
话音一落,她才反应过来。
方才梅香却说,常嬷嬷将锦帕收下了,还说自己很喜欢。
明明对蚕丝过敏,常嬷嬷却没有说,还特意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原因只有一个。
她为侄女的孝心感动,不忍戳穿,浇了对方的冷水。
反之,若二人是同谋,当看到这锦帕时,常嬷嬷便会察觉到不对,进而知晓姜绾已经怀疑了她们,现在应该有所行动才是。
看来常嬷嬷与梅香,并不是同伙。
碧螺相通了关窍,不由送了口气,又道。
“这梅香平日看着乖巧,不想也是个有鬼心眼的!就是不知是谁将她安插在行止院,又有什么目的?”
“只要有目的,就会有所行动。”
姜绾道。
“不急,让彩蝶暗中盯着她,别打草惊蛇。”
转眼,到了三日后。
午后,姜绾吩咐碧螺将雪莲装好,又让人套车,准备前往东宫。
彩蝶服侍她洗漱,捧来了一件茜色石榴裙。
姜绾认出这是朱雀上回送来的衣裳,只看了一眼便道:“这颜色太艳,换一件吧。”
彩蝶却道:“今日是拜月节,晚上街上还会有花灯,夫人该穿得鲜艳些,也好祈求月神保佑。”
姜绾恍然。
怪不得裴熙约她今日见面。
自云贵妃将希望寄托在裴熙身上后,对他管的很严,不许他像往常一样随意出宫寻欢。
想必是看在拜月节的份上,才让他出宫透透气。
京中的拜月节很热闹,许多百姓和官宦人家会出门游玩,十分拥挤。
若是回来晚了,马车都难行。
姜绾来不及换衣裳了,准备好东西,便乘着马车到了东宫。
她来得巧,今日裴玄正好在府上。
听说她来看望霜白,裴玄没表现出诧异,引她到了一处院落。
姜绾推门而入,就见霜白躺在床上。
霜白听见有人进门,目光炯炯地望了过来,看见来人是姜绾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姜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看见我有些失望?”姜绾微微一笑,“听说你为了救朱雀受了伤,我特意来看你恢复得如何了。”
霜白面色发白,气色却不错,闻言不好意思道。
“属下这是小伤,怎么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不必逞强,朱雀说你伤得很重,性命可能不到一月。”
姜绾解开斗篷,坐在了床榻一侧。
“我颇通医术,让我为你把把脉,说不定还有得救。”
霜白咽了咽口水,连忙想躲开,可姜绾已经将手指搭了上来。
“的确很重。”姜绾收回手,面色冷冷的,“很重的风寒。”
“我竟不知,东宫的暗卫这么金贵,小小风寒之症,都要用雪莲来医。”
霜白结结巴巴:“姜夫人,您,您别误会,属下是受了很重的伤,险些就死在幽州了。”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多亏太子殿下照料,这才捡回一条命啊,属下这病很严重,光从脉象上是看不出来的,其实已经病入膏肓了!”
“是么?”
姜绾轻笑一声,打开了随身的盒子。
“那也不枉朱雀牺牲自己,为你求得这株雪莲了。”
“牺牲自己?这是什么意思?”霜白问。
“天山雪莲,价格昂贵,朱雀这些年独来独往,没攒下什么钱。”姜绾道,“为了短时间内凑到银子,她与人签了卖身契…”
“什么!”
霜白腾地一下翻过身,扯开被子蹦下了床。
“卖身契?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东西是随便签的吗!那她后半生怎么办?”
他急吼吼道。
“姜夫人,您快告诉我,她是与谁签的?这王八蛋,不是趁人之危吗!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姜绾道:“你还是快将雪莲煎药,免得浪费了朱雀的一番好心。”
“煎什么药,风寒而已,算得了什么病。”霜白一把抓过佩剑,急道,“现在救朱雀要紧。”
跑出门后回头一看,姜绾仍然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旁边是一脸无语的裴玄。
霜白当即反应过来了什么,表情尴尬地僵在原地。
姜绾将雪莲放在了桌上,面色冷冷的。
“霜白公子,幽州一行多亏你照顾朱雀,也算帮了我的忙,这株雪莲就当做谢礼,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可你若是将主意打到朱雀身上,就别怪我不客气。”
霜白连忙摆手,急得脸色发红:“姜夫人,您误会了,属下只是,只是…”
他双眼微微瞪着,十几岁的少年,面容透着天真与朝气。
而朱雀已经年近三十。
经历了嫁人,被抛弃,在外颠沛数年。
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
姜绾目光平静。
从那日朱雀别扭的神态中,她看得出来,朱雀对这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少年动了心。
朱雀心性恪纯,从前的日子过得很苦。
今日她来此的目的很简单。
她不能眼见朱雀再次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