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将话说完,并不打算久留。
她和裴熙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要尽快赶去望月楼。
裴玄亲自将她送到东宫门口。
“姜夫人对朋友倒不错。”他道,“可你多想了,霜白虽然年少,却不是轻佻的人。”
姜绾抬眸看他,淡淡道。
“朱雀已经嫁过人了。”
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总是更苛刻。
前世她离京三年,再回将军府后,难听的流言不绝于耳。
那是她第一次领会到众毁销骨。
朱雀年长霜白十余岁,又是再嫁之身,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更悲哀的是,就算排除万难在一起了,霜白若只是一时心性,待新鲜劲过了,朱雀又该如何?
她前半生坎坷,姜绾难免要替她多想一步。
裴玄却道:“谁说嫁过人的女子,就不能再觅良缘了。”
他看向姜绾,眸底流光微转。
“和离过后,便是清白之身,若遇良人,照样可以凤冠霞帔,红鸾天喜。”
姜绾眼尾带笑:“说来容易。”
“有心做,便不难。”裴玄目光闪了闪,“再嫁之女又怎么样?若换作本宫,一定倾尽所有,保她无半分后顾之忧。”
姜绾微愣,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
裴玄黑眸深深,眸底涌动着隐晦不明的意味。
她轻轻笑了。
“若霜白能如殿下一般,臣妇自然不会有意见。”
她福了一礼。
“臣妇与人有约,眼见时辰要到了,先告辞了。”
裴玄眯眸,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石榴裙摆艳红如火,她甚少穿这么鲜亮的颜色。
“殿下今夜可要出门?”一旁的小厮道,“今日是拜月节,半个京城的人都会相约出游,街上一定热闹得很。”
拜月节。
裴玄不爱凑热闹,对节日更不敏感,经他一说,才微微蹙起眉。
“阿棠在哪?”
小厮道:“公主午后便进宫了,这时辰还没回,想必是被皇后娘娘拘在宫中写字呢。”
“备马。”
裴玄道。
“难得今日热闹,我接阿棠出宫转转。”
琼玉殿中,云贵妃正在对镜梳妆。
今日是拜月节,景元帝翻了她的牌子,想必不多时,圣驾就要到了。
“陛下能在今日来陪娘娘,娘娘当真盛宠。”嬷嬷恭维道。
云贵妃却冷笑了一声:“若非昭宁公主留宿中宫,哪里能轮得到本宫侍寝。”
这些年来,不论后宫嫔妃如何争宠,无人比得上皇后。
就如同几位皇子,论在景元帝心中的地位,皆不能与裴玄相较。
从前,身为长子的裴锋还能与裴玄争一争。
如今…云贵妃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裴熙身上了。
“娘娘!”太监进门禀道,“陛下去了皇后宫中,吩咐您不必等着了。”
“什么?”云贵妃“噌”地站来起来,“昭华不是要留宿中宫么,陛下怎么会去皇后那?”
“太子殿下将公主接出宫了,还顺便请了陛下去用晚膳。”
云贵妃沉下脸,烦闷道:“本宫知道了。”
正当此时,裴熙从殿外踱步而来,嬉笑着道:“母后,您答应儿臣今夜可出宫游玩的,可不许反悔。”
“整日只知吃喝玩乐,你就不能有点出息?想当年你兄长意气风发时,咱们琼玉殿何等风光,再看看你!”
云贵妃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
“就你这样,要怎么斗得过太子?”
裴熙撇了撇嘴。
兄长倒是争气,和太子斗得乌眼鸡一般,可结果如何?连脸都毁了。
不仅与皇位无缘,还彻底失了圣心。
斗来斗去,还不如自己呢。
“母后,您非要与裴玄作对干什么,就儿臣这样,是能当太子的料么?”
裴熙认真道。
“儿臣觉得裴玄人不错,不如咱们现在对他好点,来日请他封你个贵太妃,清闲富贵不好么?何必要斗得你死我活,斗又斗不过…”
话音未落,就被云贵妃一掌拍在了后脑勺上:“你说什么胡话!”
她气得不轻,指着裴熙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
“罢了,过几日顾夫人要进宫,有重要的事与我商议,到时你跟我一起见她,谋划后事。”
“什么重要的事?”裴熙问。
“到时你就知道了。”云贵妃眼色一沉,“若是顺利,承平将军府日后会为我们所用。”
裴熙捂着脑袋“哦”了一声:“那儿臣出宫去了。”
他走后,云贵妃止不住地叹气:“这孩子太没出息,我怎么指望得了他?”
“三皇子已经懂事不少了,起码答应和您面见顾夫人了,从前这些事他可是问都不问的。”嬷嬷劝道。
“还是要给他寻一门得力的亲事。”云贵妃道,“上回多亏你,发现了许姝身子上的毛病,否则真稀里糊涂地结了亲,岂非误了熙儿一生?”
“与许家的婚事,娘娘打算怎么办?”
“左右还未下聘,以八字不合为由拒了便是。”
云贵妃道。
“至于许小姐体寒的事,你知我知就好,切莫张扬出去。”
若是传扬出去,势必会影响许姝的婚嫁。
御史府在朝中有一定势力,就算亲事不成,她也不想与许家结仇。
因此这个秘密,她只能烂在肚子里。
天色渐暗,街巷四处挂起了花灯,百姓竞相出游,十分热闹。
裴熙出宫后,直奔望月楼。
姜绾已经在包厢中等他了。
裴熙掀开珠帘,一时竟被晃花了眼。
坐在桌边的女子身着嫣红石榴裙,脖子被一圈狐毛围着,衬得肌肤晶莹胜雪,天赐的好皮囊。
只是望见两手空空的裴熙时,眸光略有不满。
“东西呢?”
裴熙回过神来,走到桌边灌了一杯茶,眼神仍不由自主地落在姜绾身上。
姜绾从前总是身着素裙,眉眼间覆着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没想到稍作打扮,竟如此惊艳。
姜绾见他不语,拧眉道:“说好了,我替殿下解决许家的婚事,作为交换,殿下替我打听到宋麟手中的东西。”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是言而无信之的人么?”
裴熙道。
“顾氏狡猾,宫宴那日没将东西带来,她与母妃约定过几日再见,到时应该会正式交易。”
姜绾道:“既然事情没办成,殿下约我来此是为什么?”
裴熙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我知道了一件事,想着应该告诉你。”
“宫宴那日,我听到了顾氏与母妃的对话,宋麟手中的东西…似乎和你母亲的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