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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没有看戈耶,而是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仿佛在评判一段早已崩塌的关系中,仅存的一点理性残渣。

从第一次见到戈耶开始,她就没放松过对他的观察。

那时他还像个被风一吹就会倒的少年,眼神怯懦,动作拘谨,身上披着前任伴侣留下的光环,却始终无法真正继承那份锋利与果决。

兮斓从不轻信表象,尤其是涉及情感和立场的问题上。

她深知,温柔的背后可能是软弱,而软弱在他们所处的世界里,等同于致命的破绽。

所以自初见那一刻起,她就在暗中审视他的一举一动,揣测他的动机、判断他的底线。

本来他是她计划里往后处理的对象,结果他自己主动提了断伴侣关系,倒是省了不少事。

这个“处理”,并非杀伐或放逐,而是彻底剥离彼此的命运联结。

在修行界,侣契一旦缔结,魂印相连,若强行撕裂,轻则重伤经脉,重则神识崩毁。

兮斓本打算等到任务结束,寻一处安全之地,以秘法缓缓解契,以免伤及双方根基。

可戈耶竟先一步提出解除伴侣之名,虽言辞恳切,却也暴露了他的逃避心理——他不愿面对她日益强大的气场与决绝的心性,更害怕自己永远只是她羽翼下的影子。

毕竟他从小跟着前任和那家人生活,根本没见过外面的风浪。

他成长于一个封闭的修真世家旁支,由前任伴侣的母亲代为抚养。

那户人家规矩森严,奉行“养德重于练功”,教的是温良恭俭让,而非生死搏杀之道。

外界的残酷、阴谋的漩涡、权力的倾轧,对他而言都像书页上的文字,看得见,摸不着。

他学会的是如何顺从长辈心意,如何维持表面和谐,而不是在血雨腥风中杀出一条生路。

一直以来,他都在拼命报恩,照顾好那个身体的原主人。

他把前任视为恩人,将那具曾承载过他人灵魂的躯体当作圣物般供奉。

每一次疗伤、每一回护法,他都尽心竭力,仿佛只要做到极致,就能弥补自己“鸠占鹊巢”的罪孽。

可兮斓清楚,这种执念早已扭曲成一种自我惩罚式的忠诚。

他不是在活着,而是在赎罪,在替另一个早已消散的灵魂偿还未尽的责任。

以为时机到了,就该独自去扛事。

可一只养在温室里的老虎,哪斗得过外面那些豺狼虎豹。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挺直脊梁,独自承担风雨。

当他鼓起勇气说出分手之时,眼中甚至还有一丝悲壮的光芒。

但他不明白,真正的强者不是靠决心就能铸就的。

就像一只从未狩猎过的幼虎,纵然有锋利的爪牙,面对经验老道的豺狼群,也只有被撕碎的结局。

他的天真,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对不起。”

戈耶低下头,声音发涩。

是自己太自大了。

他说这句话时喉头滚动,像是吞下了千斤巨石。

额前碎发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肩膀微微颤抖。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仅没能保护任何人,反而一次次成为累赘。

那场生死逃亡中,若不是兮斓及时赶到,他早已死在诩晔派来的追杀者手中。

悔意如毒蛇缠绕心脏,啃噬着他残存的骄傲。

心里被仇恨塞满,要不是那次拼死逃出来,他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兮斓了。

他对诩晔的恨源自童年阴影,源自被夺走的一切——亲人、自由、尊严。

他曾以为复仇就是人生的终点,却忘了在这条路上,他已经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而兮斓的出现,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光。

他原本以为再无机会相见,可在命运最凶险的时刻,她还是来了,踏着血雾而来,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兮斓冷冷道。

她转身背对着他,寒风吹起她的长发,衣角猎猎作响。

她的语气没有起伏,却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窒息。

这不是愤怒,而是彻底的疏离。

她不再期待他的回应,也不愿接受他的忏悔。

因为在她看来,真正的歉意,不该指向旁观者,而应归还给那个始终牵挂他安危的人。

戈耶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他愣住了,瞳孔剧烈收缩。

他从未想过兮斓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的认知里,兮斓才是最该被他亏欠的人——她为了他违抗宗门命令,冒着被清算的风险救他出围,甚至因此背上叛徒之名。

可此刻,她却说他不该向她道歉?

这让他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是诩晔。”

兮斓顿了顿,“他一直在担心你。”

这个名字一出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兮斓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节微微发紧。

她不想提及这个人,哪怕只是为了传达一句转述。

但事实如此——就在他们被困于幽冥谷前夕,诩晔曾通过密符传讯,请求她务必带戈耶平安归来。

那封信的内容简短而克制,可每一个字都透着焦急与不安。

戈耶身子一僵,嘴角却不自觉弯了一下。

那一瞬间,所有的怨恨似乎都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他记得小时候,每逢夜深人静,总有一个人悄悄推开他的房门,为他掖好被角;记得他在练功失败被打得遍体鳞伤时,那人默默守在门外,直到他沉沉睡去;记得他离家出走那天,诩晔追到山门口,嘶哑着嗓音喊他的名字……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猝不及防地笑了,笑中带着苦涩,也带着一丝久违的柔软。

“兮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她的背影上,语气温和了许多。

他知道,那份属于两人的亲密早已破碎,如同摔落在地的琉璃镜,就算勉强拼合,裂痕也永远存在。

他们之间有过信任,也有过炽热的情感,但更多是误解、隐瞒与立场的错位。

如今能够坦然面对,已是最大的善意。

“但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就算不再结侣,我也愿意留下。”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挽留,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