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国公夫人情急之下失态,一声怒喝。
这会儿刚好况嬷嬷不在,其他人不敢拦也拦不住宣睦。
宣睦径直进了屋里。
“世……世子爷?”李妈妈心虚,当即跪下请安。
宣睦看一眼屋中乱象,冷脸走进内室。
几个丫鬟婆子,没一个敢拦。
“谁干的?”
片刻,里面响起宣睦的喝问。
国公夫人闭了闭眼,自知绕不过去,只对田嬷嬷道:“国公爷病了,今日不能待客,你送两位客人吧。”
这便是逐客令。
虞瑾安静当个乖巧的晚辈,虞常河面露关切:“国公爷身体不适?那就更该拜见探望了,否则岂不显得我虞家人不近人情了?”
他们若是被挡在大门外,那自然就该离去。
现在,人都进来内院,站在房门外了……
国公夫人多年尊贵,除了宣睦,几乎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耍嘴皮子。
她脸色当时便不怎么好,刚要说话,外面庄林就拽着个大夫,风风火火闯进来:“咦?国公夫人您也被惊动了吗?是国公爷的情况不妙?快快快,大夫来了。”
不由分说,又一把拽着大夫,冲进门去。
那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要换个年纪大些的,怕要被他拖死在路上。
这一个两个,强盗似的,横冲硬闯!
国公夫人再顾不上虞家叔侄,连忙跟进屋里。
来都来了,这热闹不看白不看!
虞常河自然也趁机往里走,虞瑾抬脚,也要跟,被他警告横了一眼:“老实呆着!”
小姑娘家家,什么热闹都看,也不怕长针眼!
虞瑾在他那有前科,不敢忤逆,讪讪止步。
“你祖父年纪大了,不能随便用药。”国公夫人匆忙闯进去,严厉制止大夫看诊,“他有常用的大夫和太医,旁的人我不放心,这个大夫你给打发回去。”
大夫是从离国公府最近一家医馆随手薅的,真正坐堂主事的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医术好坏无所谓,庄林只想挑个跑得快的,硬拉着人家儿子来的。
这大夫并不觉得冒犯,反而颇为自谦:“那就……”
“大夫,医者仁心!人命关天,您瞧我们国公爷的脸色,可吓人了,您先看着。”庄林不由分说,把人强按在床边,并且周到掏过英国公手腕,塞到大夫指下。
然后,又抽空安抚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您别慌,太医属下也已经叫人帮忙去请了,随后就到。先叫这个大夫给看看,又不损失什么。”
国公夫人头次被人公然按头,偏就无计可施。
宣睦就在床边站着,其他人本能被震慑,压根不敢上前。
李妈妈偷看国公夫人一眼,悄悄带几个丫鬟小厮先退了出去。
大夫被塞了个手腕在手里,下意识开始摸脉,起初还有点忐忑为难,随后表情就越来越微妙,也越来越慎重。
国公夫人侧目,给田嬷嬷递了个眼色。
田嬷嬷微不可察颔首,默默松开她手,转身往外走。
宣睦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她,也给庄林使眼色。
庄林心领神会,立刻跟着蹿出去。
国公夫人虽然设计好要叫宣屏背黑锅,这样对宣睦就是双重捆绑,但意外卷了外人进来,便不能肆无忌惮糟蹋自家名声了。
田嬷嬷趁乱出来,原是想叫人把桌上残羹收了。
眼看庄林窜出来,明目张胆盯着她,她立刻打消念头。
宁肯叫宣屏身败名裂,也不能叫这把火烧到国公夫人头上!
里面大夫诊脉数次,表情越来越微妙,却迟迟没有下定论。
虞常河已经找了张椅子坐着了,不耐烦催促:“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大夫面皮涨红,他一个外男,不便直接同国公夫人交流,就面有难色看向宣睦:“那个……国……这位老爷子似是服用了……助兴之类的药物……”
想叫国公爷,又想着这事属实丢人现眼,他临时机智换了个称呼。
宣睦和虞常河闻言,不约而同向国公夫人投去目光。
国公夫人:……
老太太羞愤欲死,属实没想到这个回旋镖会扎自己身上。
她狠狠闭了下眼,强行冷静:“那些个不安分的丫头,属实可恶,竟是这般糟践国公爷的身子骨儿!田嬷嬷……”
她和老头子这把年纪,因为私下关系不好,其实已有二十来年不曾同房了,可男人么,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到入土那天,又哪有老实的?
英国公这些年虽然没再纳妾,私底下还是时不时会收个通房丫鬟。
“老夫人!”田嬷嬷应声进来。
国公夫人沉声:“回头传我的话,去把国公爷院子里那些狐媚惑主的东西都发卖出去,省得她们不知死活的兴风作浪。”
“是!”田嬷嬷恭敬应声。
宣睦没去管她们主仆的双簧,只问大夫:“老爷子这样,可会损伤身体?”
大夫竭力维持医者素养,含蓄道:“头上的只是皮外伤,出血也不算多,当是并无大碍。就是这服用的药……堪称虎狼之药,且用的剂量不小,这……若不是阴差阳错人被砸晕过去,怕是……”
宣睦再问:“现在如何处理?”
大夫为难:“小的只能给开两副清热降火的药,但估计收效甚微。若是年富力强的汉子,夫妻行房纾解,或是泡泡冷水,都能挨过去。病患这个年岁……属实为难。”
年近八十的老头子了,无论三九寒天丢他去泡冷水,还是激烈房事,都可成为他的催命符。
宣睦此时,勃然大怒:“也就是说,祖父随时可能因此丧命?”
大夫讷讷点头:“小人才疏学浅,确实无计可施。”
“祖母,此事不可姑息!”宣睦转向国公夫人,“事关祖父性命,谁下的手,必须杀鸡儆猴!祖母既然说是祖父身边的侍妾不安分,那么……来人!”
“世子!”庄林应声出现。
宣睦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蹙眉道:“庄炎他们呢?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他今天回来,没带庄林,是庄炎和另外四名护卫随行。
五个人,自然也都被国公夫人安排人,借着用午膳的机会药倒了。
庄林适时露出疑惑:“不知道啊,属下是后面来的,也没瞧见他们。”
宣睦以怀疑的目光公然看向国公夫人,却未发难,只道:“我的人进出后宅也不很方便,那就请祖母派人,去把祖父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都拿来审问吧。”
国公夫人强压着脾气:“内宅之事,稍后我会处理,你的精力留着用在家国大事上,省得脏了你的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然完全脱离她的预料和掌控。
国公夫人身心俱疲。
她已然掌控不住全局,面对宣睦的步步紧逼,只能打起精神,见招拆招。
“这不是小事。”宣睦寸步不让:“祖父若是为此有个好歹,我们宣家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祖母你叫我不必过问?”
英国公若是死了,他还得交出兵权,回家丁忧呢!
国公夫人哑口无言。
僵持间,石竹带着两位太医进来。
“世子爷,太医请来了。”小丫头依旧活泼快乐,声音清脆,大声邀功:“拿我们家的帖子,直接找的我家舅老爷,给您请了院判大人还有之前给老国公看过病的齐太医一起,这可是好大的人情呐!”
她侧身。
身后跟着的,果然是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和与英国公府关系不错的齐太医。
至于常太医为什么没来……
他得管着皇帝一日三次的汤药,脱不开身。
国公夫人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好在沉默出现的况嬷嬷扶住了她。
她以为庄林说请太医了只是托词,没想到他是真请!
而且——
还托虞家的关系去请,怕是这事儿都有可能传到皇帝耳朵里。
稍作寒暄,两位太医相继上前给英国公诊脉。
这个症状,无甚好隐瞒,齐太医就算有心帮着遮丑,可是和院判大人一起,他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两人的说辞,和那位大夫大同小异。
最后钻研之后,张院判给了特别中肯的建议:不必非得行房,叫国公爷的房里人帮忙,总之叫他释放出来就好。
所谓夫妇一体,英国公昏死过去,人事不知还好,国公夫人简直颜面扫地。
又因为老头子身体状况不佳,几人还要在这守着,要等他彻底缓过来才能放心。
“国公爷不宜挪动,请二位太医……和虞二爷去前面院子吃茶吧。”那个看戏的虞常河,尤其叫人心梗。
最早请来的大夫已经被重金封口后送走,国公夫人便想借机清理现场。
张院判两人刚要点头,宣睦再度开口:“祖母,方才我思来想去,总觉今日这事透着蹊跷。”
“您说怀疑是祖父房里人不知轻重,给他用了药?”
“可今日午间,是我请祖父过来一同用膳的,他过来时,目光清明,精神也好,并无任何不适的症状。”
“后来是虞二爷临时登门造访,因为他们在门口遇着庄林,庄林直接来寻的我。”
“我离开时,祖父也并无任何异样。”
说着,他目光转向张院判:“您几位相继诊断,都称祖父服用的是虎狼之药,既如此,这药效应当非常迅速才对吧?”
张、齐两位太医暗中对视,都意识到此事不同寻常。
“是!”张院判如实道,“国公爷用药不轻,按理说,服用后最多半盏茶的工夫就会起效。”
宣睦挑眉,再次面对国公夫人:“单是祖父自前院过来,路上就要走两刻钟。”
言罢,不由分说:“中午祖父用饭后的桌子还没收,劳请两位太医顺手帮忙查验一下。”
就是个顺水人情的事,张、齐二人找出工具,开始逐一查验桌上残羹。
国公夫人并不了解宣睦的饮食喜好,横竖提前找好了背锅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是在每样菜里都下了药的。
查验之后,张院判表情甚至有些惊恐:“这……每样菜里都有,且剂量都不轻。”
这英国公府是个什么地方啊?这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宣睦面对的依旧是国公夫人,他冷道:“厨房的人事先并不知道我会请祖父一起过来用膳,所以,这桌饭菜,只能是针对我的!”
当着两位太医的面,这个罪名就不好推给宣屏了。
国公夫人只想抓**的把柄,暗中用来拿捏宣睦,如若搬到明面上……
哪怕只是宣屏单方面算计宣睦未遂,也会叫整个英国公府颜面扫地!
包括国公夫人自身,都会没脸见人。
国公夫人当机立断,就想随便揪个丫鬟出来顶缸:“来人……”
“慢着!我信不着这府里人了。”宣睦强势打断她,冲着院外扬声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给我擅动一步!庄林,若有擅动者,视为晟国细作,当场给我砍了!”
“是!”庄林高亢应声,拔出佩剑,冲出屋外,傲视全院。
宣睦又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石竹:“你再跑一趟,去我府上找贾肆调人过来,就说我要搜府!”
眼看石竹扁嘴不乐意,宣睦又道:“一共记两份人情!”
石竹表情更不高兴了,还是接过令牌,怨念看着院子里:“我家姑娘也不能动哦?”
动一下,也要砍了吗?
宣睦:……
之前虞常河一人跟进屋,他以为虞瑾已经避嫌先走了,结果……
这半天她就站在院子里?!
? ?二更。
?
世子:主场发挥,就说我帅不帅吧?
?
石竹:你媳妇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