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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府邸。

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朱红色大门,再次紧闭。

带头护卫走回书房,对着那道负手而立的背影,单膝跪地。

“公子,事已办妥。”

“嗯。”

魏千屿没有回头,视线落在棋盘上。

黑白二子胶着厮杀,难分难解。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没透出半分暖意。

魏轻漪端坐于对面,看着棋盘,心却乱了。

“哥,为何要留着蒋疏墨的性命?”

她终究是没忍住。

“一个活着的,被当众打断了脊梁的废物,比一具尸体,用处大得多。”

魏千屿从棋盒里拈出一枚黑子,不急着落下。

“杀了他,通州城里的那些蠢货,只会觉得我们魏家心狠手辣,畏惧之余,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

“可留着他,让他像条狗一样爬回去。”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想起今天下午的屈辱。”

“恐惧,会比死亡,更长久地刻在他们骨子里。”

魏轻漪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明白了。

杀人,是威慑。

诛心,才是掌控。

“秦望舒……”魏轻漪吐出这个名字,“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吗?她故意把蒋疏墨这把钝刀递到我们面前,就是为了借我们的手,来敲山震虎?”

“她不是在敲山震虎。”

魏千屿终于落子。

黑子落下,截断了白子最后的生路。

整条大龙,瞬间化为死棋。

他随手将那封早已烧成灰烬的“战书”残骸,从炭盆边拨开。

“从西市那场拙劣的火并,到那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再到这封可笑的战书。”

“每一步,都是她布下的饵。”

魏千屿的语调平静,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她在看。”

“看我的耐心,看我的手段,看我的底线。”

“她想把我从暗处逼出来,摆在明面上。”

“这样,她才能看清,她真正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轻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蹿起。

她原以为,湖心亭那一夜,她已经足够高估秦望舒。

可现在她才发觉,她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那个少女,在与她周旋的同时,竟还有余力,将她的兄长,通州的官场,愚蠢的蒋家,乃至整个通州的局势,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是个疯子。”魏轻漪下了结论。

“不。”魏千屿纠正她,“她是个绝顶的棋手。一个敢掀翻棋盘,把所有棋子连同执棋人一起当成新棋子的疯子。”

他的话音刚落。

一名黑衣护卫,如一道影子般悄然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

“公子,门外有个孩子,留下一个盒子,说是……等‘戏’唱完了,再给您送上来。”

魏轻漪的心猛地一跳。

戏,唱完了。

这是何等的讽刺。

魏千屿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漠然,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

而是一种冰冷的,战栗般的兴奋。

“拿上来。”

盒子很快被呈了上来。

是一个黑色的木盒。

魏轻漪一眼就认出,这正是秦望舒之前派人送去蒋家,那个装着匕首和卷宗的盒子。

一模一样。

“哥,小心。”魏轻漪提醒。

魏千屿却像是没听见。

他伸出手,亲自打开了木盒。

没有机关,没有毒药。

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在盒子底部,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棋子。

一枚温润如玉的,白色的,围棋子。

“空的?”魏轻漪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炫耀吗?告诉我们她已经把东西送出去了?”

魏千屿没有说话。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那枚白子,轻轻拈了起来。

他看着这枚白子,看了很久。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哔剥”声。

许久。

魏千屿忽然笑了。

那不是嗤笑,不是冷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欣赏,几分无奈,又有着极致兴奋的笑。

“我们都错了。”

他将那枚白子,放在自己的棋盘上。

他的棋盘上,黑子已经将白子的大龙屠杀殆尽,胜负已定。

而他,将这枚新的白子,放在了天元之位。

棋盘的最中心。

“她送来蒋疏墨,不是为了试探我。”

“她送来空盒,也不是为了炫耀。”

魏千屿看着那枚白子,眼神灼灼,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的美人。

“她是在告诉我。”

“她算到了我会如何羞辱蒋疏墨,她算到了我会让蒋疏墨活着回去,她也算到了,我会借此震慑整个通州。”

“她把蒋疏墨的恨意,当成送我的礼物。”

“而这份礼物,她早就打包好了。”

魏轻漪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木盒,再看看棋盘中心那枚突兀的白子,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浮现出来。

“你的意思是……她算到了你做的这一切,然后,提前把那把名为‘复仇’的匕首,交给了蒋疏墨?”

“不。”魏千屿摇头。

“她不是提前。”

“她是在我落子之后,跟着落子。”

“这枚白子,就是她的棋。”

“她告诉我,我刚刚下的那步棋,她接住了。”

“我以为我是执棋人,以为她在我的算计之内。”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在棋盘的另一端,与我对弈。”

魏千屿拿起那枚白子,放在指尖轻轻摩挲。

“她不是想让我当她的刀。”

“她是想让我当她的对手。”

“因为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帮她,把通州这盘死棋,彻底下活。”

这位被誉为“能算天下人人心”的魏家麒麟子,此刻的脸上,满是那种独孤求败的剑客,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剑客的狂喜。

他从不是一个甘于在家族荫蔽下生存的人。

他享受的,就是这种将一切掌控在手,将人心玩弄于股掌的博弈。

而秦望舒,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自己可能会输的人。

这让他兴奋得发抖。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

府邸大门外,蒋疏墨留下的那滩污迹,已经被下人清理干净。

但那股屈辱和恐惧的味道,却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

而始作俑者,却像一个幽灵,躲在暗处,遥遥地,向他递出了下一手的邀请。

魏千屿转身,对着那名一直跪在地上的黑衣护卫,下达了命令。

“备车。”

魏轻漪一怔:“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魏千屿将那枚白子,轻轻放进自己的袖袋。

他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只是看着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去见另一个,执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