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瑾看着懂事的弟弟,心里一阵温暖。就在这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抱着念安,拉着承风躲到树后。
只见几个樵夫扛着柴,从旁边走过,嘴里还说着:“听说了吗?湖州最近来了个大官,正在查通缉犯呢,说是个通敌的绣娘,带着弟弟和孩子。”
姜承瑾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没想到,周大人承诺让她先认罪,再放了她,只要她离开扬州,但她带着弟弟和念安离开后,通缉文书竟然传得到处是。
看来,湖州也不能去了。
看来,是不想让她好过。
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小村庄时,念安突然发起了高烧。姜承瑾抱着她,急得团团转。村里的人见他们面生,又穿着破旧,都不愿意帮忙。就在姜承瑾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老奶奶走了过来,看了看念安,说:“这孩子是发了急病,我家有草药,或许能治好她。”
姜承瑾连忙跪下:“大娘,求您救救奴家的孩子,奴家给您磕头了。”老奶奶扶起她:“快起来,都是可怜人,老奴怎么能不帮你。”
老奶奶把他们带回家里,给念安熬了草药,又让他们住在自己家里。在老奶奶的照顾下,念安的病渐渐好了起来。
姜承瑾感激不尽,便帮着老奶奶做家务,还教村里的妇人绣活。村里的人见她手巧,又为人和善,也渐渐接纳了他们。
可姜承瑾清楚,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有一天,老奶奶拉着她说:“小娘子,老奴知道你是个好人,不是什么通缉犯。老奴听说,南边的泉州城很大,鱼龙混杂,官兵查得也不严,你们去那里,或许能好好过日子。”
姜承瑾想了想,觉得老奶奶说得有道理。便在第二天,带着承风和念安,向老奶奶辞行。老奶奶给她塞了些晒干的草药和粮食:“路上小心,到了泉州,好好过日子。”
他们一路向南,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来到了泉州。泉州果然是个大城市,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外国商人,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逃难来的人。姜承瑾找了个偏僻的小巷,租了一间小房子,暂时安顿下来。
为了养活承风和念安,姜承瑾便在巷口摆了个绣摊,给人绣手帕、香囊。她的绣活做得好,很快就有了不少顾客。承风也在附近的杂货铺找了个帮工的活,虽然挣得不多,但也能补贴家用。
日子渐渐安稳下来,姜承瑾偶尔还是会想起扬州,想起绣坊的姐妹们,想起后院的那棵桃树。有一天,念安拿着一块桃花形状的绣片,问她:“小娘,这是什么花呀?好漂亮。”姜承瑾看着绣片,想起扬州的桃花,笑着说:“这是桃花,等念安长大了,小娘带念安去看真正的桃花。”
这天,姜承瑾正在绣摊上忙活,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姜小娘子?”她抬头一看,竟是张姐的远房表弟,之前在扬州见过几面。张姐的表弟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我就说看着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张姐让我给你带个信,说陛下已经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周大人也被革职查办了,你可以回扬州了。”
姜承瑾手里的绣花针掉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陛下知道奴家是被冤枉的?”
“是啊。”张姐的表弟说,“陛下收到张姐的信后,就派人去扬州查了,查出是周大人为了邀功,故意诬陷你,那金兵探子也是周大人故意放进来的,就是为了栽赃给你。现在周大人已经被抓起来了,陛下还说,让你要是想回扬州,就回去,绣坊还等着你呢。”
姜承瑾看着身边的承风和念安,又想起在泉州的日子,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扬州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但泉州也给了她安稳的生活,让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奴家知道了,多谢你告诉奴家。”姜承瑾捡起绣花针,笑着说,“奴家会好好想想的。”
当天晚上,姜承瑾哄睡念安后,坐在灯下,打开了那个装着《盛世图》的包袱。她拿起针线,继续绣着那幅没绣完的图,绣着农田里劳作的百姓,绣着战场上英勇的士兵,绣着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的模样。
她想起陈柏说的“能为抗金护百姓而死,此生无憾”,想起赵构信里说的“望念安平安长大”,想起张姐和姐妹们的帮助,想起老奶奶的善良。她知道,不管是在扬州,还是在泉州,只要心里有希望,有牵挂,有守护的人,就能好好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姜承瑾对承风说:“承风,我们回扬州吧。”
承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好啊,我早就想回扬州了,想看看后院的桃树,想和姐妹们一起做绣活。”
姜承瑾抱着念安,看着巷口来来往往的人,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知道,回去的路或许还会有困难,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相信,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心里有希望,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回到那个满是桃花的扬州城,回到那个属于她的绣坊,继续绣着那幅属于天下百姓的《盛世图》。
他们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回扬州的路。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就像他们未来的日子一样,充满了希望。
回扬州的路比来时顺遂许多。姜承瑾抱着念安坐在骡车的软垫上,这软垫是离开泉州前,常来绣摊的李夫人送的,说孩子经不起颠簸。承风坐在一旁,手里攥着张姐表弟捎来的信,时不时给姜承瑾读两句——信里说绣坊的姐妹都盼着她回去,后院的桃树今年开得格外艳,张姐还特意留了些桃花瓣,说要给念安做桃花糕。
念安趴在姜承瑾怀里,小手指着窗外掠过的稻田,咿咿呀呀地喊着“花”。
姜承瑾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田埂边开着零星的小野花,金灿灿的,像极了扬州绣坊里常用的金线。她想起离开扬州时,雪还没化尽,如今已是盛夏,这一路的光景变换,倒像是过了半辈子。
行至半途,路过一个小镇,姜承瑾让车夫停下,想给念安买些糖葫芦。刚走到街边的小摊前,就听见有人喊她:“这不是姜小娘子吗?”
她回头一看,是扬州布店的王掌柜,正挑着布担站在不远处。王掌柜快步走过来,脸上满是愧疚:“姜小娘子,之前周大人逼我指认你,我也是没办法,你可千万别怪我。”
姜承瑾看着他满头的白发,想起以前在布店买丝线时,他总多送她两束边角料,便笑了笑:“王掌柜,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也是身不由己。”
王掌柜松了口气,从布担里拿出一匹水绿色的绸缎:“这是新到的料子,软和得很,给念安做件小衣裳正好,就当我给孩子赔个不是。”
姜承瑾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多付了些银子,王掌柜却执意不肯要,最后还是承风把银子塞进了他的布担里。
继续赶路时,念安抱着糖葫芦,小口小口地啃着,糖汁沾得嘴角亮晶晶的。姜承瑾替她擦了擦嘴角,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人穿着禁军的服饰。承风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挡在姜承瑾身前。
那队骑兵到了骡车旁停下,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对着姜承瑾拱手道:“姜小娘子,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应你回扬州。”姜承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赵构得知她要回去,特意派了人来护驾。她连忙道谢,将领又递过来一个锦盒:“陛下说,念安生辰时,他没能亲自到场,这是补送的生辰礼。”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银制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平安”二字,比之前那只更小巧精致。念安伸手去抓,将领笑着把银锁递给她,又说:“陛下还说,等你回了扬州,他会派人去绣坊看你。”
骡车重新启程,有了禁军的护送,走得更安稳了。姜承瑾抱着念安,手里摩挲着那对银锁,心里暖暖的。承风坐在一旁,正拿着《盛世图》的绣稿翻看,忽然说:“姐姐,等咱们回了绣坊,以后帮你一起绣这幅图。”姜承瑾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点了点头:“好啊,等回去了与你一起绣。。”
越靠近扬州,空气里似乎都飘着熟悉的气息。远远望见扬州城的城门时,姜承瑾看见张姐和绣坊的姐妹们正站在城门口张望,她们穿着平日里做活的衣裳,手里还举着绣着桃花的幡子。念安看见张姐,兴奋地挥着小手,喊着“张姨”。
骡车刚停下,张姐就跑过来,一把抱住姜承瑾:“承瑾小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姐妹们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绣坊的事,有的说新收了两个学徒,有的说最近订绣品的人越来越多。姜承瑾看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眼眶不由得红了。
走进绣坊,后院的桃树果然还在,枝繁叶茂,虽然花期已过,但枝叶间还能看出几分热闹的痕迹。张姐拉着她走进里屋,桌上摆着刚做好的桃花糕,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念安跑过去,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姜承瑾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桃树,又看了看手里的《盛世图》绣稿,忽然觉得,所有的颠沛流离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