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意真的会谢。
就,怎么想的呢,拿行临出来祭天?
但周别慷慨激昂,大有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没有的说有了的坚定,乔如意也不好当众拆台,就只能保持微笑,用眼神告诉周别——
可以了,差不多行了。
再继续喷下去,戏就演过了。
接下来,乔如意算是领教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周别的一番话后,就听危止低笑一声。
笑声不大,像是随意而为,又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他说,“诸位慢用。”
话毕,他便起身走了。
周别目送着他的背影,得意洋洋的,“看吧,一招ko。”又信誓旦旦跟乔如意说,“如意你别怕,咱们这么多人呢,肯定不会让他欺负到你头上。”
乔如意可真是……
她冲着周别微微一笑,“还真是谢谢你呢。”
周别豪爽一摆手,“客气!都是自己人!”
沈确瞥了他一眼,淡淡甩了句,“给你能的。”
周别也没恼,笑呵呵地怼他,“是不是给他挤兑走了吧?”
周别这个人的性格挺好。
乔如意很承认这点,他是年轻张扬,有时候做事肆意妄为,可分得清对错里外,尤其是跟沈确拌嘴的时候从未有过气急败坏口不遮拦,除了家教好,自身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沈确叹气,“他那是懒得搭理你。”
周别嗤笑,“你就是嫉妒我能言善辩。”
沈确大有一副想撞豆腐自杀的心。
乔如意虽没发表意见,但认同沈确的说法,危止就是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周别表演得卖力,危止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相信。
陶姜托腮,思量半天问,“你们说,咱们这次还能出九时墟了吗?”
这个问题,怕是问危止也未必能给出精准答案。
乔如意想了想,“应该……能吧,否则我们留在九时墟里做什么?打工吗?”
陶姜重重一叹气,“真要是打工,也得找个正常点的店吧,就算去北欧,也有见着太阳的时候啊。”
“就是,这里虽说看着高大上,实际上阴恻恻的,就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周别的下巴朝着茄子煲微微一抬,示意,“咱就说说这火都不正常。”
鱼人有低头瞅了半天,“也不是火啊。”
“蜡烛里也都是这些东西在发亮,这里好像没有真正的火啊。”陶姜困惑地说。
沈确不想钻研那么多,出声道,“总之提醒各位,咱们尽量不要到处走到处看,毕竟是九时墟,等这次能出去,跟行临汇合了再想办法。”
其他人点头。
鱼人有坐直,手指头在筷子上拨楞来拨楞去的,半晌才问,“那个……你们是真不饿吗?”
陶姜指了指茄子煲下面的火架,“都这样了你还敢吃?”
“九时墟的东西咱们又不是没吃过。”鱼人有在美食上比较坚持,主要是已经饥肠辘辘了。
陶姜刚想提醒他嘴别那么馋,就见乔如意不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开吃。
“哎,如意……”陶姜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乔如意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
乔如意几口咽下,口吻轻松,“鱼人有说得对,九时墟的饭菜咱们又不是没吃过,有问题的话咱们上次就出事了。”
陶姜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怎么心这么大呢。
意外的,这次沈确也没什么意见。他说,“虽然我不待见危止,但他有句话说得没错,没什么事能比填饱肚子重要。咱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话毕,他也拿起了筷子。
鱼人有见状,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照着茄子煲就来了一筷子,入口后连连称赞味道不错。
该说不说,九时墟的饭菜还是很可口的。
周别对火架子里的小人形感兴趣,拿了根筷子在手,将一头探向火架子,去捅那些小人形。
沈确见状啧了一声,“别手欠。”
“我就是想看看它们是些什么。”周别好奇。
正说着呢,就见捅向火架子的筷子那头陡然亮了,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
陶姜挨着周别呢,眼瞧着筷子头“着”了,赶忙道,“快灭火!”
说话的同时周别已经将筷子抽出来了,再看筷子一头,光艳艳的,乍一看像极了一小撮火苗。
可仔细瞧着就清晰了,并非火苗,就是小人形通体发亮。
在筷子头上蹦跶,上蹿下跳的,但打量一番才看清,这小人形好像是怕站不稳,所以拼命在筷子头上保持平衡呢,时不时一条小腿儿还差点滑下去。
周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筷子头上,乐了,“这小玩意儿挺有意思啊。”
说着,伸手就去碰。
乔如意见状刚想出言阻止,却觉手腕一松,就瞧眼前一道绿光极速跃起,冲着筷子头的那个小人形就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乔如意在内。等她反应过来时,升卿已经一口咬住那只小人形,周身都散发着极其明显的攻击性。
所有人都惊愕了。
眼睁睁看着升卿叼着小人形不撒口,半盘在餐桌上,那双平时总是慵懒的眼,此时此刻就跟俩灯泡似的亮。
小人形显然吓得不轻,一个劲地在升卿嘴里挣扎。升卿是拦腰咬下去的,小人形的脑袋和两条腿都露在外面,再一拼命挣扎,这一幕看着跟动物世界似的。
可同样的,也挺瘆人。
周别瞪着大眼睛,指着升卿,“如意,它、它是想吃了它?”
乔如意无法肯定。
升卿平时爱吃的东西有限,说它挑嘴吧,它大多数以为主,说它不挑嘴吧,它也就爱吃那么几样。
没见它有过异食癖啊。
小人形不挣扎了。
身上的光亮也随之转黯。
再这么一瞧才瞧出本色来,黑黢黢的一小团,像是……黑沙?
乔如意几人都凑前仔细打量。
鱼人有反应有点大,指着小人形惊骇道,“不会是游光吧?”
周别迟疑,“看着像游光,黑沙化形,但游光这么小吗?”
陶姜,“是啊,这么小的游光会害人吗?”
沈确口吻淡淡,“如果是游光,不管大小都是个祸害,否则升卿就不会有反应了。”
这话没错。
能让升卿有反应,说明对方可不简单。
周别干脆利落的,“反正都是个祸害,那就哪来让它回哪去,咱们又处理不了。”
说着就朝升卿一伸手,“来,还我。”
升卿没撒口,也不说盯着周别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别笑了,“升卿,你要是能把它吃了也行,一直叼着不累吗?”
明显,升卿并没有要吃了它的打算。
升卿就叼着小人形在桌上一圈一圈地游走,也不盘回乔如意的手腕。
哪怕乔如意朝着它伸手,它也不理。
几人都不解地盯着升卿,陶姜问,“它到底想干什么呢?”
整个桌上最了解升卿的人就是乔如意,但乔如意也猜不透它要做什么,这种情况在之前并没发生过。
“可能……”乔如意猜测,“它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升卿从没这么主动进攻过。
如果对方就是游光,那它该如何处理,乔如意还真不知道。
“不能就这么僵持着吧?”周别说着,伸手打算将小人形从升卿嘴里拿出来。
不想,升卿不同意。
就见它默默地将头转到一边,不让周别的手指碰自己。周别见状被逗笑,“哎呀,还知道躲我呢。不是,你总叼着它干什么呢?”
沈确也好奇升卿的反应,又仔细看那小人形,见它一动不动的,狐疑,“死了?”
陶姜一脸不解,“游光能死呢?”
“肯定能死。”乔如意说,“否则行临怎么能动了诛杀游光的念头呢?”
说话的同时,她暗自打量了一眼沈确。
沈确的注意力在升卿身上,面容不惊的,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作淡定。
“我的意思是,游光被咬死。”陶姜指了指升卿,“要是这么容易死,那让升卿对付曹禄山不就得了。”
升卿对付不了曹禄山。
至少在体型上就有差异,想一口吞掉,那真就成了蛇吞象了。
正在大家都盯着升卿是个事儿时,冷不丁的,危止的嗓音就在四周扬起。
真就是来自四周。
让人分辨不出来这声音到底是从什么方向而来。
“它们是游光不假,但充其量算是散游,是极其微小的情绪,攻击力几乎为零,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
吓了乔如意他们一跳。
但转念一想,危止不就这样,总是突如其来就出声。照这么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他看在眼里的。
微小的情绪?
“它是什么情绪?”乔如意冲着空气问。
危止沉默片刻,许是在思量。“喜怒哀乐,其中的一个吧,九时墟的散游很多,不清楚。”
不清楚?
乔如意讥讽地笑了笑,怕是压根就不当回事吧。
但至少明白了,九时墟里像是烛火,或者火架子上的这些都是散游,它们能力弱,没有威胁力,就被危止驱使着干些打杂的工作。
乔如意不经意想到了自己刚到瓜县时看见的那个小黑沙影,跟个纸片人似的进了心想事成咖啡厅。
原来叫散游啊。
“还不如叫散光好记。”鱼人有没心没肺说了句。
陶姜品出意味来,“升卿突然发起攻击,是不是……”
乔如意抬眼瞅着她。
陶姜忍笑,冲着升卿指了指,“是不是知道对方没攻击力,欺负人家呢?”
这算是打开了新思路。
乔如意思来想去的,突然觉得陶姜的猜测挺有道理。升卿对游光向来不友善,但碍于武力值不及游光,所以心里肯定憋着气呢。
眼前这只小散游,说到底也是游光,但好欺负啊,升卿也是厌屋及乌。
周别闻言笑出声,“升卿可真行啊,这不就是欺软怕硬?”
也不知道是心思被拆穿了,还是叼累了,总之,升卿松了口,把那只散游吐了出来。
散游就“啪”地一声摔桌上。
周别惊讶,“还带响的呢。”
摔得不轻呢。
小散游从桌上爬起来后就地坐下了,也没回火架子里,许是回不去了,蜷缩在那,也不动。
周别凑前一看,愕然,“哭呢?”
其他几人凑近,仔细一瞧可不是吗,小散游坐在那,双臂环抱双腿,头一点一点的,乍看就像是在抽泣。
几人面面相觑。
怎么处理?
又齐刷刷看向升卿。
升卿一改刚刚警觉的模样,又成了平时的慵懒状,回到乔如意的手腕上一缠,继续睡觉了。
就,不管了。
乔如意哭笑不得,转头又朝着空气问了句,“它怎么办?”
很快,危止的嗓音淡淡扬起——
“不用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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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九时墟里很安静,也没有上门的许愿者。
毕竟这里不是网红打卡地。
危止没再露面。
但能闻得到清雅的茶香,不知在何处品茶呢。
还是上次的房间分配。
乔如意来了陶姜房里,跟她提到了自己做梦一事。“就是很奇怪,能在梦里听见歌谣。”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陶姜也表示,自己也是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驼铃响,再睁眼就发现自己所处的房间变了模样。
至于歌谣,陶姜表示没听见。
而梦里的求救声……
“能会是有意义的吗?”陶姜提出质疑。
乔如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九时墟没有时间概念,几人吃过餐食后瞧见窗外仍是黑沉沉的,就总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陶姜跟她说话时,整个人就趴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说话时也是含糊不清。
乔如意还是一如既往地清醒。
因为,她又听到了歌谣。
许是在房间里的缘故,这次听得不大清楚,但那声音幽幽的,极低极浅,乔如意很熟悉。
“姜姜,你听见了吗?”乔如意伸手摇陶姜,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
陶姜的两个眼皮在打架,嗓音更含糊,“听见什么……”
乔如意干脆将她拉坐起来,小声说,“歌谣,九时墟的歌谣,还有我梦里的那个,声音是一样的。”
“歌谣……什么歌谣?”陶姜低喃着,头耷拉着,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了。
“不是,你有这么困吗?”乔如意伸手扒拉她的脸。
陶姜就懒洋洋地点了一下头,紧跟着一头又栽回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