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对承渊露出一个宽容的笑:“我原谅你了。”
她抬头,对云图给予一个肯定的眼神:“谢谢你,云图。”
然后,她轻松地将话题拉回正轨:“现在,我只关心古跃的背叛和晏老师是否愿意去实验室。”
她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墙,瞬间将云图还未出口的争执和承渊探究的目光,全都隔离在外。
云图咬了咬唇,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承渊眼中并未出现狂喜或得意,反而像是被这过于轻易得到的赦免刺了一下,掠过一丝更深的不安与痛楚。
但他随即抬起头,眼中那点脆弱如同被烈火燎过,瞬间烧成了更加坚定、甚至偏执的火焰。
他一字一句的承诺:“既然您原谅了……我就绝不会再放手。从今往后,我的一切,包括这条命,都是您的棋。”
棠西神经一跳,承渊居然这么快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并且立刻表忠心。
私欲么?
她想起很久以前,承渊曾小心翼翼地问她:“棠西大人,我的目标就是建立军功,得到母上大人的喜欢。您的话……您总是在平息战争,应该是想要天下太平吧?”
那时的重明,正对着一堆军械图纸发呆,闻言愣了半天,然后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得惊人:“对!你说得对!我就是想要天下太平!”
承渊:“……”
重明:“惊尘,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她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纯粹得像个找到目标的孩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怎样毁天灭地的力量。
承渊继续问:“那……别的方面呢?比如,我其实也想争一争王位。您的话,灭个小国之后,当王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当王?”重明歪着头,一脸不解,“当王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就是……这个国家可以完全按照您的意志治理。”
承渊的声音带着蛊惑,“您想给子民发钱就可以发钱,想给他们治病就可以举全国之力,帮他们治病。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您做任何事。”
重明听得眼睛越来越亮,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可以任由她涂抹善意的画布,她兴奋地点头:“好啊!那就当王!惊尘,你帮我当王!”
后来她的战功耀眼到刺目,功高震主。
可她完全不懂权术,还傻乎乎地到处跟人宣传“我想当王”,吓得三恒国老国王夜不能寐,最终精心策划了一场鸿门宴。
宴会上,毒酒奉上,法宝尽出。
然而重明轻轻松松就赢了,仅凭战斗的余波就将宫殿震得摇摇欲坠,差点把老国王自己给埋了。
她提着剑,在一片狼藉中走向吓瘫的国王,脸上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不解:“陛下,您这是要干嘛呀?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老国王看着她那双清澈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眼睛,肝胆俱裂,以为她在说反话。
当即颤声喊道:“不不不!您没错!是……是本王德不配位!本王愿即刻禅位给您!只求……只求您娶惊尘为王夫,将来让您二位的孩子继承王位!”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保住王室血脉和体面的办法。
匆匆赶到的承渊,刚好听到这句话。
他看着沦为废墟的宫殿、吓破胆的国王,以及站在中央的重明,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恨意瞬间涌上心头。
原来她之前的单纯都是伪装!
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等国王出手,她再反击,显得顺理成章!
好深沉的心机!
有城府,有演技,有力量,他完全没有与她相较的能力。
他被迫屈辱下跪,带着满腔恨意,率先高呼“国王陛下万岁!”
身后众人匍匐,山呼海啸。
重明看着这阵仗,彻底懵了,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来抢王位的……”
然而无人相信。所有人都以为新王在谦逊推脱。
直到第二天,承渊强忍着恨意,当众念出禅位诏书,重明的火气终于上来了。
她一把夺过诏书,看向承渊,语气是全然的不解和失望:“惊尘!做三恒国的国王,是你的目标!不是我想要的!”
她转向所有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误解的决绝:“如果你们非要我当这个王,那我现在,即刻,把王位让给惊尘!”
举座皆惊!
无人能理解竟然有人会将唾手可得的王位如此轻易地送人。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亲自拿过王冠。
那顶象征着三恒国至高权力的冠冕,在她手中仿佛只是一顶普通的帽子。
她没有任何犹豫或不舍,径直走到承渊面前,踮起脚尖,亲手、稳稳地为他戴上了王冠。
阳光下,王冠的光芒映照着承渊震惊无比的脸庞和重明纯粹坦荡的笑容。
在那一刻,承渊所有的恨意、屈辱和算计,都被她那惊天动地、却又纯粹至极的举动彻底击得粉碎。
他忽然明白了,她不是扮猪吃虎,她是真的虎,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她强大到可以无视世间一切规则,却唯独尊重了他的梦想。
那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撼、羞愧、和被巨大恩赐砸中的狂喜情感,让他难以自拔的爱上了她。
他渴望占有这份强大与纯粹,更渴望被她如此独特地“看见”和“成全”。
回忆到此,棠西懂了,承渊一直都是一个私欲很重的人。
重明可以无限支持他的欲望。
但她,可没那个功夫。
棠西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他眼中翻涌的狂热与不安。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没有丝毫暖意:
“你的私欲,与我无关。”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承渊眼中一部分火焰,让他身体微微一僵。
但棠西的话并未说完,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但从这一刻起,你所有的欲望和行动,都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下。我要知道你每一个念头,清楚你每一次挥刀的方向。”
她略作停顿,眼神冰冷而专注,仿佛在给一件危险的武器打上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记住,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取决于你对我有多大的价值,以及你有多听话。”
“做得到,就留下。做不到,”她松开手,语气淡漠得像在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现在就滚。”
她没功夫陪他玩情感博弈,她要的是即刻生效、毫无条件的臣服和可用性。
承渊的肩膀猛地一颤,被这极致的冷酷和直接击中。
他感觉自己飞出的剑,扎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他能从一开始就阻止他们的报复,现在的棠西,绝对不会这么冷酷。
刚开始认识他们的棠西,多么可爱和单纯啊。
是他们把她逼成了这样。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时间,慢慢的,再软化她。
承渊立刻回应,将所有的野心和狂热都压抑成最纯粹的决心,斩钉截铁道:“我做得到!以后,绝不会再瞒您,也不会再骗您。我只做您想做的事。”
他低头亲吻她的手背,金丝眼镜微微反光:“您可以绝对支配我。”
棠西看着他,衡量了一下他话中的真伪,最终几不可察地颔首,不再多言。
对她而言,估且算是初步的验收。
云图在一旁气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呸!”
就在这时,一个巫医慌张跑来:“棠西小姐,祝江公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