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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青芜志 > 第163章 平凡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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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薄纱,轻轻覆在村落的屋顶上。炊烟一缕缕升起,混着柴火与米粥的香气,在微凉的秋风里缓缓飘散。

沈青芜走进这座名叫“禾安”的小村时,天刚亮不久。她没有走官道,而是顺着一条被牛蹄踩出的小径拐了进来。路边晒着玉米,几只鸡在草堆里刨食,一只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门槛上,见她走近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村中不大,不过二十余户人家,房屋多是土墙茅顶,墙角堆着柴禾与农具。一个孩子光着脚从井边跑过,水桶晃荡,洒了一路。他回头冲沈青芜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阿姐要打水吗?我帮你!”

她摇头笑了笑:“不用了,我只是路过。”

“那进屋坐会儿吧!我娘刚蒸好红薯!”孩子说着便要拉她的手。

沈青芜怔了一下,任由那小手牵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下:“谢谢你,但我还想再走走。”

孩子也不强求,蹦跳着跑了。

她站在村中央的一棵老槐树下,望着这寻常清晨的忙碌——妇人扫院、老人喂猪、男人扛锄出门。没有人穿法袍,没有人佩剑持符,更无人谈论灵力、境界或封印。可他们的脸上,却有种她许久未见的东西:安宁。

不是无欲无求的麻木,而是知足常乐的踏实。

她忽然想起昨夜梦中浮现的画面:跨界学院的大殿高耸入云,玉印悬空,万众跪拜。而她站在台阶之上,衣袂翻飞,眼神冷峻。那时她是“院长”,是“执剑者”,是东陆修行界最年轻的女修巅峰。

可那样的自己,真的快乐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此刻站在这里,闻着柴火味、听着鸡鸣犬吠、看着孩童赤脚奔跑的样子,心里竟涌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在村口寻了一户人家借宿。主人是一对年近五旬的夫妇,姓陈,男的种田,女的织布养蚕。屋子简陋,但整洁干净。得知她只是想歇几日,不问来历,也不多言,只默默腾出一间偏房,铺上晒过的棉被。

“姑娘看着瘦,多吃点饭。”陈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粥,又夹了块煎豆腐,“我们这儿没啥山珍海味,可粮食都是自己种的,吃得安心。”

沈青芜低头喝了一口粥,甜润顺滑,带着阳光晒透谷物后的香气。她竟觉得比任何灵膳都更熨帖肠胃。

“您做的饭真香。”她轻声说。

陈婶笑了:“哪有什么诀窍?米淘净,火候到,心不急就行。现在城里人做饭都用灶符催火,快是快了,可味道就没了。”

沈青芜若有所思。

那一日午后,她主动提出帮陈婶择菜。两人坐在院中竹席上,剥着豆角,聊些琐事。

“你们女人啊,总想着把日子过得体面。”陈婶一边掐豆筋一边说,“可体面哪有踏实重要?我家老头子脾气倔,去年犁田摔了一跤,腿肿得像馒头,还非要去补网捕鱼。我说你歇两天不行吗?他说‘一天不干活,家里就少一口饭’。唉,笨人有笨福,反倒活得长久。”

沈青芜听着,手指微微一顿。

她曾以为,修行是为了超脱凡俗,掌控命运。可眼前这对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病了忍着,累了扛着,从未呼风唤雨,也没踏破虚空,却活得如此……完整。

“婶子,您觉得幸福吗?”她忽然问。

陈婶抬头看她,眼里有些惊讶,随即笑开:“怎么不算呢?孩子孝顺,老伴没病没灾,收成够吃,冬天有炭烧。你说,这不是福气是什么?”

沈青芜沉默良久。

当晚,她翻开笔记,提笔欲写,却又停住。

以往她记录的,都是天地异象、灵气波动、晶石变化……可今天,她想写的却是:

“十月三日,晴。禾安村,陈氏夫妇家。午饭吃了豆角炒蛋,酱油放多了,咸了些,但很香。下午学织布,手指被梭子划破。陈婶说,新手都这样,织多了就不疼了。”

她笑了笑,继续写道:“原来,修行不在山门,而在生活。一针一线,一粥一饭,皆是道。”

从那天起,她不再赶路。

她开始真正地“停留”。

清晨随陈叔去田里看稻穗是否该割;午间跟陈婶学做酱菜,把萝卜条晾在竹竿上,一层盐一层姜片码好;傍晚坐在院前石墩上,看夕阳把屋檐染成金色,听邻家小孩背诵私塾先生教的《千字文》。

她试着做饭。第一次掌勺,米煮糊了,锅底焦黑。陈婶没笑她,只说:“下次水多点,火小点。”第二次,汤太淡,第三次,油放多了呛得满屋烟。但她坚持做下去,直到有一天,她端出一碗清炖南瓜排骨汤,陈婶喝了一口,点头:“成了。”

那一刻,她眼眶竟有些发热。

她也学织布。起初连经线都理不清,手脚笨拙,常被木梭打到手。陈婶耐心教她:“别急,布是一寸一寸织出来的,心稳了,手自然就跟上了。”

七日后,她终于织出一块粗糙却完整的布巾。虽歪斜不平,边缘参差,可她将它洗净晒干,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行囊里。

她说不清为什么留它,只知道,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件不是靠力量、不是靠智慧、而是靠“坚持”换来的东西。

村里人都渐渐熟悉了她。孩子们喜欢围她转,叫她“沈姑姑”。有个小女孩甚至偷偷摸摸塞给她一朵野花:“沈姑姑好看,戴花更好看。”

她接过,认真插在发间。

夜里,她坐在灯下,取出封印晶石。五道裂痕依旧,暗红微闪。她凝视良久,却没有运转灵识探查,只是将它贴在胸口,感受那微弱却持续的搏动。

“你还记得归冥谷吗?”她低声问。

晶石无言。

但她忽然觉得,它的温度似乎变了——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像被阳光晒过的石头。

她怔住。

难道……它也在改变?

第八日,村里办秋社。全村聚在祠堂前杀猪祭祖,舞龙敲鼓,摆长桌宴。沈青芜也被请去入席。她不会喝酒,只饮了一杯米酿甜酒。有人起哄让她唱个曲,她摇头羞笑,却被几个孩子推搡着站起来,最后只得清唱了一段幼时听来的民谣。

歌声很轻,调子也不准,可众人拍手叫好。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林梦冉为何宁可放弃飞升机缘,也要留在人间缝一双布鞋、煮一锅粥。

因为这里,才是活着的地方。

第九日,暴雨再至。

她正帮陈婶收晾在院中的布匹,忽然听见外面喧哗。出门一看,原来是村后山溪暴涨,冲垮了一段堤坝,眼看就要淹到低处的几户人家。

村民纷纷出动,扛沙袋、搬家具、转移老人孩子。沈青芜本可施展灵力瞬间筑起土墙,但她没有。

她选择和大家一起,一袋一袋地搬运泥包,踩着泥泞来回奔跑。雨水打湿衣衫,碎石划破手掌,右腿旧伤隐隐作痛。

有人劝她歇息,她摇头:“我能行。”

直到深夜,堤坝终于加固,洪水退去。她浑身湿透,瘫坐在屋檐下喘息。陈叔递来一碗姜汤,粗声说:“丫头,没想到你这么能扛。”

她苦笑:“以前我以为,扛得住一场大战才算强大。”

“现在才知道,扛得住一日三餐、风雨劳作,才是真的坚韧。”

第十日清晨,她照例写下日记:“十月十二日,阴转晴。今日参与护堤,手裂,腿疼,但心前所未有的轻。原来帮助别人,并不需要拔剑斩魔。有时候,一袋土、一碗汤,就够了。”

写完,她合上笔记,望向窗外。

朝阳初升,田野泛金,露珠在蛛网上折射出七彩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澄明如洗。

这些日子,她没有参悟什么惊世功法,也没有破解晶石之谜。可她却找到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平凡的力量。

不是逃避,不是堕落,而是一种回归。

就像种子落入泥土,不必急于破土,只需静静积蓄生机。

她知道,自己终将离开。月蚀之日将近,极光已现,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动。但她不再恐惧前行,也不再急于寻找答案。

因为她终于懂得:真正的修行,不是远离尘世,而是深入其中。

只有走过人间烟火,才能理解何为“慈悲”。

只有尝过酸甜苦辣,才配谈“超脱”。

她收拾行囊,将那块亲手织的布巾系在腰间,作为护身符。

临行前,陈婶拉着她的手,眼中含泪:“走了也好,你不是我们这种人。可记住啊,无论走多远,别忘了吃饭睡觉,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沈青芜重重点头:“我会的。”

她转身离去,脚步稳健,背影挺直。

走出村口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稚嫩呼唤:“沈姑姑!”

她回头,只见那个曾送她野花的小女孩追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粗陶碗。

“给你的!”女孩气喘吁吁,“我娘蒸的糯米团子,芝麻馅的,可甜了!”

她接过碗,温热透过陶壁传入手心。

“谢谢。”她蹲下身,认真道谢,“我会好好吃的。”

女孩咧嘴一笑,蹦跳着跑回去了。

沈青芜继续前行,穿过一片芦苇荡。风拂过耳际,带来远方草原的气息。

她本以为这一程就此平静结束,直到——

在一条岔路口,她看见一个少年蹲在溪边洗脚。

他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乱糟糟扎成一个小辫,脚边放着一根竹杖。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眉清目秀,眼神清澈,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他冲她一笑:“姐姐也是去北境的吗?”

沈青芜一怔。

这笑容……竟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更奇怪的是,当她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根竹杖上时——

杖头刻着一枚极浅的符纹,形似半月,隐泛幽光。

那是……跨界书院失传已久的“引星诀”起手势。

而此诀,唯有历代院长亲传弟子方可习得。

她不动声色,淡淡道:“我只是路过。”

少年却不依不饶:“那你一定走过很多路吧?我听说,只有真正走过十里平凡路的人,才能看见极光背后的门。”

沈青芜瞳孔微缩。

这句话……是谁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