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很长,很大。
从他们现在居住的、靠近圣泉的这片相对平缓的谷地出发,要去到主峰那传说中无人能生还的顶峰,恐怕要走将近半年的时间。
而且这一路也绝非坦途,他们会穿过沼泽湿地、深野密林、嶙峋山石,最后还要走过那只听说过的冰地荆棘。
当然,虞山之上有着一年四季的景别,他们同样会穿过骄阳和缠雨,走过枫叶和深雪......
这一路的风景,哪怕致死,陈情也想要陪她去看!
那些可悲的人,匍匐守在谷外的石坪上,恭请着他们的花神离去。
一声声的“人间永昌”像是催命符一般,催促着他们的脚步......
但温潆棠很开心,是实打实从心底的高兴,因为她被困在了这里三年,终于有一天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部落石殿中,达多隆站在燃烧着兽骨的火焰盆鼎前,跳动的火焰舔舐着盆鼎边缘,映照着他古铜色的、布满图腾刺青的脸。但此刻,他的目光并未投向火焰本身,而是牢牢地盯着盆鼎上方扭曲升腾的灰气。
那并非普通的烟气!
秽浊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倒映着灰气凝聚成的景象——那里面,清晰无比地倒映着石殿入口处的情景:温潆棠脸上尚未褪尽的轻松,她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护卫着她的陈情,甚至还有那只炸着毛、弓着背、发出威胁低鸣的黑猫!
这火焰幻境,竟如同窥视之眼,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桀......”他再次发出不似人声的笑声。
而后将手中的信纸缓缓送进了火焰之中,火舌缠绕其上,在最终尚未化为的灰烬的那一刻,露出了信件最尾端落款的三个字——
温延瑾。
......
惊骨斋中,陈情从枝头跃下,双脚稳稳地踩在了达多隆的那张丑陋的脸上。
“温延瑾这个畜生,真是坏到骨子里了。”红绡在看清那三个字的时候,双眼之中也骤然现出戾气。
“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陈情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
红绡扫过陈情的身影,“那死胖子给我打电话,说你这次去淮城就是为了他,怎么,打过照面了?”
“嗯,但让他跑了。”陈情抬起头,双目骤然间爆发出剧烈的寒芒。
红绡从怀中掏出一盒女士香烟,也不管陈情愿不愿意抽,就扔过去了一根,“上次遇见他......都快过了一百多年了吧?”
“啪”,火星燃起的一瞬,两个人的眸光在昏暗中骤然交汇。
“一百二十三年七个月零九天。”陈情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古井深处压抑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在咀嚼着冰冷的铁砂。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灌入肺腑,却未能浇灭心头的业火,反而像是添了一把干柴。
“这畜生比上一次更强了。”
他想起那一夜的魂潮,仍心有余悸。
“没办法。”红绡缓缓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烟雾,那烟雾在她面前凝而不散,像一团冰冷的愁绪,“谁让他抢了两株......灵棠花呢......”
嗒、嗒、嗒!
二人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闻竹小跑着过来,有些疑惑的看见两个人一块抽烟,这场景可不多见。
“咋了?”坐在石阶上的红绡仰起头,望了过来。
陈情也挑起了眉梢,看向了门口。
“那小胖子来了。”闻竹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无奈,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并不怎么欢迎。
“小胖子?”陈情嘴角终于扯出了一丝微笑。
但红绡的表情可是僵住了,僵的很彻底!
下一秒,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抓着闻竹的肩膀,晃个不停,“店门锁了没有?没让那死胖子进去吧!”红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惊惶。
闻竹被她晃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回答:“锁…锁了啊!我出来的时候随手带上的,就他那体型,没钥匙翻墙都费劲……”
听到这句话,红绡先是稍稍喘了一口气,但没两秒钟,脸色“唰”地一下更白了。
“钥匙?!”红绡猛地松开闻竹,像是被烫到一样,声音都变了调,“他上次来帮忙搬那批古董的时候,你是不是……是不是顺手给过他一把备用的?!”
她僵硬的转过头,看向了那个站在了零棠树下的那个“狗东西”。
陈情连忙扭过脸,装傻充楞的说着:“没...没有吧......我记不太清了。”
红绡气的牙都快咬碎了,快步上前,一把薅住陈情的衣领!
“狗东西!我今天要是破产了,你得赔老娘钱!”红绡的怒吼在惊骨斋的空气里炸开,她像拖一袋破麻袋似的,薅着陈情的衣领就往外冲,力道之大,让陈情这身手矫健的人一时都踉跄了几步。
“你讲不讲理啊!找人帮忙不得请人吃饭啊......”陈情被勒得直翻白眼,一边徒劳地试图掰开红绡铁钳般的手指,一边还不忘为自己辩解,“谁...谁知道那小胖子记性那么好!都多久的事了...”
“艹!又不是给老娘帮忙!”
“凭什么老娘要一直给他搭着饭?!”
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看着红绡拖着不断挣扎的陈情风风火火冲向隔壁茶铺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泉水中两道瘦小的身影走入虞山深处的景象。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快步跟上了红绡和陈情——毕竟,看红绡这要杀人的架势,那边更需要他去救命。
惊骨斋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灵棠舞动的垂丝。
十分钟前,隔壁的香兰茶铺里,走进了一个圆咕隆咚的身影。
一张肥脸贴在红绡的海鲜箱前,小胖子宋小五正吸溜着口水,手指头点着水箱里那些游得倍畅快的石斑鱼:“一、二、三……乖乖,红姐这存货真硬!”他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像是抗议。
他直起身,搓着胖手,目光在整洁却处处透着不凡的茶铺里逡巡。红绡不在,陈情也不在,隔壁惊骨斋好像也没动静。他有点急了,这件事可拖不得!
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就在两只胖手直接伸进水箱,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条最肥硕、鳞片闪烁着光泽的石斑鱼滑溜的脊背时——
“死——胖——子!!”
“你给老娘——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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