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一声尖细、悠长又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唱喏,骤然在“京城第一楼”的门口炸响!
兵部尚书李嵩,在接连的刺杀、构陷都宣告失败之后,终于使出了他最致命,也最无解的终极杀招——阳谋!
只见一名手捧明黄色圣旨的大太监,在兵部侍郎石亨和数十名大内侍卫的簇拥下,满脸倨傲地走进了“京城第一楼”!
大堂之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正在饮酒作乐的王公贵胄、商贾巨富全都“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沈素心亦是缓缓起身,带领汪以安等人跪地接旨。
她的心中一片雪亮,她知道,敌人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那名大太监展开圣旨,用他那足以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颤抖的尖细嗓音,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皇商督办沈素心智计过人,忠勇可嘉,朕心甚慰。”
“然,北方战事吃紧,大军粮草告急,刻不容缓!”
“现,勒令沈素心即刻将筹措之第一批军粮起运北上!”
“限期五日之内,必须送抵千里之外的开原大营!”
“若有延误,以通敌论处!”
“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钦此!”
轰!!!
这道圣旨如同一道最无情、也最蛮横的催命符,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五日!千里!还要押送数万石的沉重粮草!这……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完成的任务!就算是给最精锐的边军骑兵一人双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也绝不可能在五日之内跑完这千里之路!
更何况是沉重无比的粮草车队!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与绝望!他们都听明白了,这不是圣旨,这是一道用皇帝的口谕和帝国的王法所包装起来的必杀之局!
兵部尚书这是要借皇帝的手,名正言顺地要了沈素心的命!
石亨站在一旁,看着沈素心那似乎已被吓傻的纤弱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最残忍、也最得意的冷笑。
小丫头,你再能算,再会斗,你还能与天斗不成?!这一次,看你怎么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素心会惊慌失措、会开口求饶,甚至会抗旨不遵的时候,那个跪在地上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女,却只是平静地叩首,然后用一种平静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清冷声音缓缓说道:
“臣女,沈素心……”
“遵旨。”
……
夜,密室。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汪以安第一次对着沈素心发出了近乎咆哮般的怒吼!
“五天,一千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的命!”
“这不是阳谋!这是绝杀!你为什么要接旨?!”
他死死地盯着沈素心,眼中充满了不解、愤怒和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怕,他真的怕这一次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女子会真的死掉。
“以安。”
沈素心却只是平静地为他倒了一杯茶。
“你觉得,我若不接旨,下场会是什么?”
“是当场被那些大内侍卫以‘抗旨不遵’的罪名拖出去斩了,还是连累我整个扬州商盟和汪家都背上一个‘意图谋反’的不世之罪?”
汪以安沉默了。
他知道她说得对,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无解。接,是死;不接,是死得更惨。
“可……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谁说,不可能?”
沈素心笑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墙边,揭开了一副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大明北方全舆图。
她拿起一支朱砂笔,在地图上从京城到千里之外的开原大营画下了一条笔直的红线,然后她又在线上以一种极其精准的距离点下了十几个小小的红点。
“你以为,我从扬州北上这一路真的只是在游山玩水吗?”
她转过头,看着汪以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璀璨光芒!
“你以为,我花重金招募的那些退役的军中需官、绘图师和工程师真的只是让他们来京城盖楼的吗?”
“在你,在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我早已用我手里最雄厚的资本,在我北上的这条路上悄悄地布下了一张足以让所有敌人都为之胆寒的……”
“私人物流网络!”
她手中的朱砂笔重重地点在第一个红点之上!
“这里,三河县!我买下了一座马场!养了三百匹最精壮的蒙古马!”
她又点向第二个红点!
“这里,玉田驿!我盘下了一座车马行!藏了五十名最有经验的车夫!他们随时可以替换我们的人!”
第三个点!第四个点!第五个点!
“粮草!清水!马匹!车夫!”
“我早已将这一千里路分割成了十几个环环相扣的接力站!”
“官府的车队天黑要休息,马匹跑久了会累,所以他们日行不过八十里。”
“而我的运输队……”
她眼中爆发出惊人的自信!
“人歇,车不歇!马歇,轮不歇!”
“二十四小时日夜兼程!”
“足以做到日行三百里!!”
“五日千里?”
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不。”
“我只需要四天。”
汪以安已经彻底听傻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张布满了红色节点的地图,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深谋远虑!滴水不漏!
原来,从她踏出扬州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算好了后面所有的每一步!
她根本就不是在被动地接招,而是在主动地引诱着敌人一步一步走进她早已设好的最终陷阱!
“可……可是……”汪以安还是有些担心,“就算我们能按时送到,边关大营的那些守将也都是兵部尚书的人!他们要是存心刁难,克扣粮草,再反咬我们一口……”
“那,就更好了。”
沈素心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兴奋。
“我正愁没有机会去查一查边关的那些烂到骨子里的贪腐烂账呢!”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崭新的账册。
“我这批送过去的军粮每一袋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和封条。”
“每一个中转站都要进行三次称重、三次复核,并由三方签字画押。”
“等粮草送到边关,账目会比雪还干净,数据会比金子还硬!”
“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账本上动手脚!”
“谁敢伸手……”
她的声音骤然变冷!
“我就当着所有边关将士的面,亲手斩断他的狗爪!”
汪以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与杀伐之气的女子,他知道,自己多虑了。
他彻底地心悦臣服了。
他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地图上那条即将燃起战火的千里路线,低声问道:
“你有几成把握?”
沈素心没有回答。
她只是伸出手,用那支沾满了朱砂的笔,重重地在地图最北方的那座“开原大营”之上画下了一个巨大而又血红的叉!
她抬起头,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锋利与决绝!
“十成!”
“这一战,我不仅要赢!”
“还要赢得漂漂亮亮!”
“我要让兵部尚书亲眼看着,他是如何搬起石头砸烂他自己的那双臭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