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墨洐释猛地低喝,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胸口微微起伏,眼神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风暴——愤怒、痛苦、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她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愧疚。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手段酷烈?何尝不曾在夜深人静时,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但那条染血的权力之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他只能用更多的铁血和猜疑,来掩盖内心的动摇和脆弱。
“无辜?”他逼近铁栏,声音如同淬了冰,“在这吃人的皇宫里,谁能真正无辜?简寂,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白!你简家盘踞朝堂多年,难道就干净?”
“简家是否有罪,自有律法和公断。”简寂抬起眼,目光清正,“但王爷用莫须有的罪名囚禁我父,逼问星钥,这难道就是王爷追求的‘公正’和‘真相’?”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互不相让。
一个试图用权势和旧怨碾压,一个用冷静和事实反击。
良久,墨洐释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酷:“好,很好。简寂,你果然还是那个能轻易搅乱本王心绪的女人。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知星钥下落,又说本王找错了方向……”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姿态,眼神漠然:“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三日后,不仅是简家问斩之日,也是西域使团抵达之时。使团中混入了意图不轨的细作,与当年宫变或有牵连。你若能找出细作,证明你的‘价值’和‘清白’,本王或许……会重新考虑你父亲的命运。”
找出细作?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困难且危险的任务。
成功了,未必能取信于他;失败了,则必死无疑。
这更像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想看她挣扎,看她屈服。
“若我拒绝呢?”简寂问。
“那你就在这天牢里,静静等着为你父亲收尸吧。”墨洐释转身,留下冷酷的背影,“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是证明自己,还是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你自己选。”
脚步声再次远去。
简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刚才的交锋耗神费力,但并非没有收获。
她至少确认了几点:一,墨洐释内心有巨大的矛盾和痛苦;二,他对“简寂”确实存在复杂难言的情感;三,星钥的下落和当年宫变真相,是他最核心的执念。
找出西域使团细作……这虽然是个陷阱,但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主动出击,接触外界,寻找线索,甚至联系阿月和齐司衡的机会。
只是,时间太紧了。
三天,在一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古代世界,找出隐藏的细作,谈何容易?
她需要计划,需要帮助。
当天下午,那个传递暗号的狱卒再次送来饭食时,简寂迅速将一张用炭笔写在碎布条上的信息,塞进了空碗底下。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西域使团,细作,查。”
信息能否顺利传递到阿月手中,是她走出这局死棋的第一步。
夜幕再次降临,简寂望着气窗外那一方狭窄的、被王府高墙切割的天空。
墨洐释的梦境山河,墨色浓重,前路艰险。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权谋与情感的漩涡中,奋力前行,寻找那一线破局的微光。
碎布条随着空碗被收走,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简寂在焦灼中度过了一天。
天牢里暗无天日,只能通过狱卒送饭的次数勉强判断时间的流逝。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微光透过气窗时,牢房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竟然被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不是狱卒,而是两名穿着王府侍卫服饰、面容冷峻的男子。
其中一人,正是齐司衡!他依旧沉默,但看向简寂的眼神快速传递了一个“安全”的信号。
“简姑娘,王爷有令,带您出去。”另一名侍卫语气平板地说道。
简寂心中了然,墨洐释果然“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整理了一下粗布麻衣,平静地走出牢房。
齐司衡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侧,隐隐形成护卫之势。
他们被带出天牢,没有去往王府正殿,而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看似是下人居住的院落。
房间简陋,但比牢房干净许多,桌上甚至还放着一套干净的素色衣裙。
“王爷吩咐,请简姑娘在此沐浴更衣,一个时辰后,随我等前往驿馆,协助核查西域使团事宜。”侍卫说完,便退到院外看守。
房间里只剩下简寂和齐司衡。
“阿月姐那边有消息吗?”简寂立刻低声问道。
齐司衡点头,语速极快:“裴铭已救出,安置在安全处,伤势稳定。阿月姐截获了西域使团与朝中某位大臣的密信,怀疑细作与那位大臣有关,但证据不足。她正在设法拿到更确切的证据。王爷让你查细作,可能本身也是一个局,想借你的手,清除异己,或者……试探你背后是否还有人。”
果然如此。
墨洐释的心思深沉如海。
“驿馆情况如何?”
“守卫森严,使团成员复杂,有商人、舞姬、武士,还有几个神秘的僧侣。很难分辨。”齐司衡皱眉,“王爷只给了你名义上的‘协助’权,没有实际权力,我们行动会很不便。”
简寂沉吟片刻:“无妨。我们不需要亲自动手抓人,只需要‘指出’嫌疑人。关键在于,如何让墨洐释相信我们指认的人是对的。”
她看向齐司衡,“司衡,你在王府,有没有听到关于当年宫变的其他传闻?任何细节都可能有用。”
齐司衡努力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王府口风很紧。只隐约听说,当年先帝暴毙前,曾单独召见过摄政王和……国师。”
国师?这是一个新的人物。
“国师是什么人?”
“名叫玄玑,深居简出,据说精通卜筮星象,很受先帝信任。宫变后,他称病不出,很少过问朝政。摄政王对他似乎……态度微妙,既未重用,也未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