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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的柳树下,陈灵儿的哭声打了嗝,眼看着就要抽过去。

布衣裳才上身没半天,已经滚满了泥浆和草叶。

她身上散发着水沟的酸馊味。

周兰盯着那身衣服,心里一抽,随即火气就上来了。

“哭,哭,就知道哭!”

周兰的火气没处撒,全喷在了陈灵儿身上。

“你还有脸哭?”

“咱娘俩的脸,今儿全让你丢尽了!”

陈灵儿一听,哭得更凶。

“你赖我?”

“要不是你没本事,我能受这气?”

“都怪你,就是你没用!”

“啪!”

周兰红着眼,一巴掌甩了过去。

陈灵儿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我没用?”

“我要是没用,能从小到大把你当个眼珠子似的护着?”

“你倒好,福气没带回来,顶撞亲娘的本事倒学了个全!”

母女俩在柳树底下,一个骂,一个滚,谁都不让。

最后,还是周兰先骂不动了。

她看着闺女那副狼狈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跟着嚎上了。

“老天爷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那老不死的偏心,心都长到胳肢窝去了!”

“都是陈念那个扫把星,对,就是她,是她把你的福气全克没了!”

陈灵儿的哭声一下停了。

她抬起头,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哭肿的眼睛里,委屈没了,只剩下恨意。

对。

就是陈念。

要不是她,奶怎么会那样对她?

母女俩干嚎了半天,肚子饿得叫唤,这才扶着彼此往家挪。

刚进院子,就跟从屋里出来的陈建军撞个正着。

陈建军看到妻子和女儿的样子,脸色一沉。

“又跑出去丢人了?”

他声音压着,话里全是嫌弃。

“我早说了,安分点,别去招惹那老虔婆,你们非不听!”

周兰一听,刚憋回去的火又烧了起来。

“你还有脸说我们?你这个当家的,顶什么用,眼看你娘把好东西全给大房,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要是有点用,我们娘俩用得着出去看人脸色?”

“我没出息?”

陈建军身子一震,声音拔高了。

“我要是没出息,能让你天天在家里,什么活不干?能把这丫头片子惯成这样?”

“你看看人家大房,陈建国是话少了点,可人家听话,让干啥干啥!”

“再看看你们,什么都干不好,就知道吃!”

“这个家,早晚让你们娘俩败光!”

二房的院里,吵闹声,哭骂声,搅和成了一锅粥。

而此刻,下河村的打谷场上,却是一片叮当乱响。

新厂房的地基打好,一排排亮晃晃的机器零件在日头下反着光。

陈念换了身旧衣裳,袖子卷到胳膊肘,露着一截胳膊。

她手里抓着块油腻的破布,正跟着刘师傅,一件件擦拭零件。

刘师傅是个五十出头的退休技术员,话不多,但手艺是真硬。

他一开始,压根没看上这个黄毛丫头。

可两天看下来,心里有些不解。

这丫头,岁数不大,手脚可真利索。

更难得是那股钻研的劲儿。

刘师傅让她擦零件,她不光擦得发亮,还拿个本子,把每个零件的长相,大小,有几个螺丝孔,都一笔一划地画下来。

“师傅,这个齿轮,为什么比那个多了三瓣牙?”

“师傅,这根轴,摸着比那根滑,是料子不一样?”

她嘴里总有问不完的话。

刘师傅从最开始的懒得理,到后来,反倒有点喜欢这丫头追着问的劲儿了。

这天,到了装机器主体的关头。

刘师傅摊开一张边角卷了毛的图纸,上面满是线条和符号。

他指着图纸,冲围上来的几个劳力喊。

“都看清楚了,先把底座给我放稳了,再上主轴。”

“这活儿,差一根头发丝都不行,不然机器一转,非散架不可!”

几个汉子对着那张天书一样的图纸,大眼瞪小眼,一个赛一个地挠头。

陈念也挤在边上看。

她也看不懂。

但她不吭声,就盯着刘师傅的手,再跟图纸上的线条对上,拼命往脑子里记。

刘师傅看她那股认真劲儿,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扳手递过去。

“丫头,去,把底座那几颗大螺丝给我上紧。”

“记着,用寸劲,别使傻力气。每一颗,都得拧到我教你的那个位置,不能多,也不能少。”

这活儿,看着容易,其实最看手上的准头。

那扳手很沉,陈念接过来,手心冒了一层汗。

她走到机器底座边,学着刘师傅的样子,先用手拧了拧螺丝,试了试力道。

然后才把扳手套上去,憋住一口气,一点点往下压。

她劲儿小,脸都憋得通红。

可她手上的动作,却稳得出奇。

一下。

两下。

三下。

每一下都匀速,位置精准。

刘师傅揣着手在旁边看着,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挤出了点笑意。

这丫头,是块料。

就在这时,大房的刘芬提着个瓦罐,小跑着过来了。

“念念,快歇会儿,喝口热水。”

她把瓦罐塞陈念手里,又掏出块干净手帕,要给她擦脸上的油。

她的热情与以往大不相同。

陈念很不适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大伯娘,我……不渴。”

“怎么能不渴,你看你这一头的汗。”

刘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瓦罐怼到她嘴边,笑得满脸是褶子。

“你现在可是咱厂的技术员,可不能累坏了。”

周围干活的村民看见这幕,都心领神会地咧开了嘴。

谁都看得出,这陈家的风向,是真的变了。

以前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扫把星,一转眼,成了谁都想巴结的对象。

那个被吹上天的福星,倒成了没人理的扫把星。

陈念喝了口水,又一头扎进活里。

别人心里那点算计,她懒得猜。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这些叮当响的铁疙瘩和绕来绕去的图纸。

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可比跟人打交道省心多了。

夜里。

周兰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受的气,还有女儿充满怨恨的眼神,在她脑子里来回转。

不行。

不能这么算了。

要是真让那老不死的把厂子办起来,陈念那小贱蹄子,还不彻底压她们一头?

到时候,她们二房就真没活路了。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生了出来。

她悄悄翻身下床,摸到陈灵儿床边。

“灵儿,别睡,娘跟你说个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夜里听着让人不舒服。

“咱不能就这么认了。”

“她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让她不痛快。”

陈灵儿从被窝里钻出脑袋,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着。

“娘,你想干什么?”

周兰的嘴角,扯出一个阴测测的笑。

“我白天看着了,那些机器,可是宝贝。”

“你说,要是里头……不小心掉进去几颗石子……”

“那机器一开,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