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安静。
保真吗?
这三个字,是古玩行里最直接,也最要命的拷问。
是,或者不是。
一个字的回答,定生死,分高下。
瘸腿李在角落里,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死死盯着庄若薇,手心里全是冷汗。完了,这丫头疯了,她怎么可能跟江河这种人斗。
陈舟的手,已经摸向了自己腰间的衣摆内侧。那里,藏着一把匕首。他的任务是保护资产,如果情况失控,他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制造混乱,带庄若薇杀出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庄若薇那张蜡黄的脸上。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甚至没有看江河。
她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那个还僵在原地的瘦小老头身上。
那个被她一句“我爷爷叫庄怀山”惊得魂不附体,至今还没缓过劲来的老头。
庄若薇开口了。
“保真?”
她重复了一遍江河的问题,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这话,您不该问我。”
“您该问问这位老先生。”
她抬起下巴,对着那个瘦小老头。
“问问他,还认不认得,我庄家的东西。”
轰!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这算什么回答?
这是挑衅!
这是当着江河的面,把一个看门的老头,架在了火上烤!
江河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终于正眼看向那个老头。
老头的脸,已经从刚才的煞白,变成了一种酱紫色。他站在那里,身体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
他想躲,可庄若薇的视线,江河的视线,还有周围几十双看好戏的视线。
“哑巴了?”陈舟在旁边,恰到好处地吼了一嗓子,他扮演的暴躁跟班,入木三分。
“问你话呢!认识还是不认识?给个痛快话!”
老头被这一吼,吓得一哆嗦,嘴唇蠕动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老黄。”
江河开口了,他没有理会陈舟,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老头。
“你来说。”
被称为老黄的老头,身体剧烈一颤。他看着江河,又看看庄若薇,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承认?
承认庄家的东西,就等于承认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身份。在这雀儿楼,给一个外人站台,是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不承认?
他刚才的失态,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要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这辈子在古玩行里积攒下来的名声,今天就得全扔在这里。
更何况……
他忘不了三十年前,那个叫庄怀山的男人,是怎么当着半个京城玩家的面,只用三根手指,就捻碎了一件他吹上天的“传世之宝”。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记了一辈子。
“我……”老黄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看着庄若薇,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故人,“我……我眼拙……看不准……”
他选了最懦弱,也是唯一能保命的回答。
“废物!”
陈舟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看不准你刚刚摸了半天?还说什么新料子做旧活儿?感情都是放屁?”
陈舟站起身,一把揪住老黄的衣领,那股属于军人的煞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耍我们玩呢?”
“没有!没有!”老黄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我……我不敢……”
周围的伙计和打手立刻围了上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住手。”
江河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音量不大,却让正要动手的陈舟,动作停了下来。
陈舟回头,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瞪着江河。
江河根本不看他,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庄若薇的脸上。
他看出来了。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来卖东西的。
她是来砸场子的。
“放开他。”江河对陈舟说。
“凭什么?”陈舟梗着脖子,一副谁的面子也不给的混不吝模样。
江河笑了。
那是一种毫无温度的笑。
“就凭这里是雀儿楼。”
他看着庄若薇,一字一顿。
“小姑娘,你这出戏,唱得不错。”
“又是亮宝贝,又是攀故人,又是让跟班闹事。”
“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了。”
“现在,是不是该亮你的真本事了?”
庄若薇也笑了,她那张蜡黄的脸上,笑容显得有些病态,
“我的本事,怕你们接不住。”
“接不接得住,不是你说了算。”江河站起身,他比庄若薇高出一个头,那种常年练武带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雀儿楼有雀儿楼的规矩。”
“既然你说是庄家的人,那咱们就按你们的规矩来。”
他伸手指了指楼上。
“二楼,斗宝台。”
“你把东西拿上去,我再拿一件东西出来。”
“咱们不比真假,不比年代。”
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咱们就比,谁能说出对方东西里,藏着的那个‘道’。”
“说对了,你赢。”
“说错了,你输。”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江河的话惊呆了。
斗宝?
还不是斗眼力,是斗“道”?
这是什么神仙玩法?
只有那个瘫软在地上的老黄,听到“道”这个字,脸上血色尽失。
他知道,江河这是被逼急了。
他要用金工司内部最核心的法门,来跟这个女人一决生死!
庄若薇的心跳,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她赌对了。
她用最疯狂的方式,把“金工司”这三个字,重新摆上了台面。
而江河,接招了。
“好啊。”
庄若薇站起身,直视着江河,没有丝毫退缩。
“就按你说的办。”
江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那双偏执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他转过身,对着楼梯口的方向,朗声说道。
“客人到了。”
“把您那件‘宝贝’,请出来吧。”
话音刚落。
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衫,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的男人,缓缓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平静。
可以肯定,他不是顾四爷。
他没有看庄若薇,而是对着江河,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不行。”
“这件东西,她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