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才脸上笑容一僵,筹措?
这黥面小子初来乍到,能有什么门路?
莫非是濯王暗中支持?
还是...他心思急转,嘴上愈发恭顺:“是,是,大人运筹帷幄,下官佩服!佩服!”
躬身退下,没敢再多说什么。
知府后衙灯烛煌煌,孙兴才满眼狠戾,这陆小北真是把他逼到墙角了。
下首坐着漕帮新推出来的“一把手”黑子,以及几个李章在江南埋下的暗桩心腹。
“姓陆的这手‘以工代赈’,那些泥腿子都跟疯了似的替他卖命!”黑子灌下一杯烈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眼中闪现了杀意:“再这么下去,谁还听漕帮的?断了咱们多少兄弟的财路!”
一个身着锦缎,商人模样的:“孙大人,此人如此肆无忌惮,钱粮从何而来?濯王?还是马国宝那肥猪?他这分明是要挖断李相的根基!”
“根基?”孙兴才冷笑:“他陆小北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靠脸博取濯王特殊癖好的‘宠儿’罢了!哼,仗着几分姿色,得了点权柄,就敢在扬州地界兴风作浪?”语气轻蔑。
“就是!”另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立刻附和,讥笑道:“听闻濯王待他非同一般,出入王府如入自家后院…啧啧,一个黥面的‘兔儿爷’,靠着那点下作功夫爬上来,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孙大人,您看他那身板,风一吹就倒似的,哪像个武将?怕不是濯王床上练出来的‘功夫’吧?”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心领神会的哄笑。
黑子皱了皱眉,他手下那个监工曾提过陆小北的身手:“大人,我那监工回来说,姓陆的身手似乎不弱,一柄小剑使得刁钻…”
“身手?”孙兴才嗤之以鼻,打断道:“大当家的,你也信?定是那监工办事不力,给自己找的托词!一个靠着谄媚上位的小白脸,能有什么真本事?濯王什么货色都往怀里搂,也不嫌那黥面倒胃口!”越想越气,一拍桌子:“此人不除,扬州永无宁日!他断我们的财路,我们就断他的生路!真当那些泥腿子护得住他?”
“孙大人高见!”
“这小子不是‘以工代赈’收买人心吗?那就让她死在这些人手里。”
“对!”黑子狞笑:“我手下刚得了两个北边来的‘高手’,手上人命几十条,价钱好说!就在他巡查河堤时动手!只要做得干净,推到‘刁民暴动’或‘河堤垮塌’身上,神仙也查不出来!”
“好!”孙兴才眼中凶光毕露:“就这么办!大当家的,人你安排,务必一击必杀!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至于那姓陆的…哼,让他知道,扬州的水,不是他这种靠屁股上位的玩意儿能趟得起的!”
工棚角落,阿骨趁着歇息,躲在一堆麻袋后,笨拙地模仿着小北前两日教他的桩步。
双腿微曲,重心下沉,双手虚握成拳护在胸前,小脸绷得紧紧的,汗水顺着额角流进脖颈,也浑然不觉。
不远处的树荫,几个穿着漕帮号衣的汉子叼着草根,斜眼看着。
嗤笑道:“瞧那捡来的小崽子,装模作样,学人扎马步呢?哈!”
“癞蛤蟆想飞天?跟着个靠脸上位的玩意儿,能学出什么好?”
“就是!脸上刺着字,还不知道是靠什么下作手段哄得濯王殿下欢心,才得了这钦差帽子呢!这年头,真是啥歪瓜裂枣都能当官了!”
污言秽语,与真相毫无关系的臆测。
阿骨听到了,身体一僵。不再站桩,而是小拳头攥得死紧,那双因饥饿瘦弱而显得过大的眼睛,第一次盛的不是恐惧,而是被点燃的火焰,恶狠狠盯着那几个哄笑的汉子。
“看什么看?小杂种!”为首的汉子被阿骨的眼神气到了,恼羞成怒地站起来,作势要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了阿骨面前。
小北甚至没有看那几个漕帮汉子,只是垂眸,目光落在阿骨的小胸脯上。那里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桩,不是这样站的。”她的声音平静,仿佛刚才那些恶毒的言语从未入耳。伸出手,手指在阿骨微颤的肩胛骨上轻轻一点。
“腰背如松,沉肩坠肘。力从地起,意在身前。记住,站得稳,才谈得上不跪。”
叹了口气,阿骨按照指引,重新站稳。
那几个漕帮汉子慑于她身上那股无形的官威,不敢再说什么。却又都好面子似的,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怂,所以样子还是毫无收敛,只是在看到一脸凶神恶煞的王五后悻悻地啐了一口。
“废物点心,靠张脸罢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小北侧首,右手轻探,飞剑从手中飞出,直接戳穿了那为首的漕帮汉子脚面。
“!啊!!!”
“不巧,我这人听不得污言秽语。我能得意几天不知道,但我能让你今天、现在、就笑不出来。”
刚刚和那汉子一起嘲笑、揶揄小北的人纷纷低了头,甚至不敢抬头再看她一眼。身旁王五嗤笑:“就这个胆量,还敢当面说我家大人坏话!”
小北走到那还在嚎叫的汉子面前。
刚一蹲下,那汉子就吓得疯狂求饶了。
“啊!错了,我错了!陆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放我条生路!”
“没说要你命。”小北从容地拔了自己飞剑,只对阿骨道:“今日功课,站够半个时辰。”
“是!”阿骨声音里隐隐的是激动。
运河岸边的灯火在深秋的寒夜里摇曳不定。
今夜暴雨如注,运河的水面仿若沸腾,混沌的传来轰鸣声声。
小北冒雨巡视刚加固的河段,阿骨非要执拗地跟着。
“队将,带来的现银...撑不了半月了。蜜语坊那边,高吉安刚托人送来一匣子银票。”一行人踏上了船,打算回去。
“回信给高吉安,让他不必再送蜜语坊的钱。”不能再让阿瑾这么供养自己,吃食生意,大半赚的都是辛苦钱,她那边生意好不容易刚有起色。她得自己谋些别的出路。
“但我们这边...”王五话还未说完,就在小北转身欲弯腰进入船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