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一片沉寂,几位被提及的将领名字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并未在萧烬那里激起丝毫涟漪。
他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对所有的提议都未置可否。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于成,这位素来被视为帝党中坚的阁老,竟稳步出列,声音沉稳地打破了僵局:“陛下,老臣斗胆举荐一人——秦王殿下。”他微微躬身,言辞恳切,“秦王殿下自幼弓马娴熟,武艺超群,近年来于政务军务上亦屡有建树,朝野有目共睹。虽曾因年轻气盛犯有过失,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瑕不掩瑜。以秦王殿下之才略威望,统领京营,稳定京畿,老臣以为,足可胜任。”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尤其是苏相一党,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谁人不知于成是陛下心腹,向来与秦王并无深交,更深知陛下对秦王一直心存忌惮!他怎会突然出面力荐秦王?
这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御座之上的萧烬,闻言竟缓缓抬起头,努力眯着眼,仿佛想要看清于成的方向。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神色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与力不从心,沉吟片刻,竟缓缓点头:
“于爱卿……所言甚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大殿,“五弟……秦王萧衍,确是文武兼备,多年来亦是朕的臂助。京营十万大军,关系重大,交由秦王统领……朕,放心。”
这下,不仅是苏相一党,就连许多中立大臣都彻底懵了。陛下竟真的同意了?
在这等敏感时刻,将如此重要的兵权交给一直被视为潜在威胁的秦王?!
萧衍本人更是心中巨震,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惊疑不定,极力揣测着皇兄这突如其来的“信任”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深意或陷阱。
不等他细细思量,萧烬的目光,努力做出的“凝视”动作,已转向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重量:“五弟,京营重担,关乎社稷安危,你……可敢接下?”
萧衍心头一凛,机会稍纵即逝,无论皇兄意图为何,兵权必须先握在手中!
他立刻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臣弟敢!蒙皇兄信重,委以如此重任,臣弟必竭尽全力,整饬京营,严守京畿,为皇兄分忧,保大邺江山永固!万死不辞!”
“好……如此,朕便放心了……”萧烬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吁出一口气,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扶着龙椅的扶手,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朕近日龙体违和,精神不济,即日起罢朝五日,静心休养。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任何人不得前往延英殿扰朕清静!”
接下来的五日,皇帝萧烬果真未曾露面。所有旨意皆由内侍传达,而他本人,则连续宿于新晋蕴嫔的摘星楼中。
……
慈宁宫内,沉香袅袅。
苏相苏渊屏退所有宫人,与周太后单独相对。此刻,他不再是朝堂上那位谨言慎行的宰相,周太后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母。
周太后慵懒地依偎在苏渊怀中,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他的衣带,语气带着几分快意与不确定:“渊哥,你说……皇帝他是真瞎了吗?昨日哀家叫那个蕴嫔来问话,那小蹄子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在摘星楼内,似乎真的看不清东西,举动常需人搀扶指引。而且一到夜里便酗酒无度,时常狂躁不安,呼喊打杀……看来,他那从冷宫带出来的疯病,恐怕是真的又犯了。”
苏渊一手轻抚着太后依旧光滑的背脊,眉头微蹙,显得更为谨慎:“他还是不肯让太医正经理治?也没有暗中服用任何汤药?”
“确实没有。”周太后肯定道,“他像是在跟所有人较劲,偏要证明自己没病没痛。可越是如此,岂不越是欲盖弥彰?”
苏渊沉吟道:“那……阿元你打算如何?眼下,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周太后美目中闪过一丝冷厉与野心:“自然是按我们原定的计划进行!云家如今已彻底失势,再无威胁。哼,哀家当初为了咱们的阿衍将来能顺利接手,才费尽心机将他推上皇位,可他倒好,翅膀硬了,便不听话了,对哀家也多有不敬!”
苏渊毕竟老谋深算,提醒道:“阿元,切莫心急。再等五日,有些关节必须再三确认。若皇帝此番是在演戏,你我贸然行动,便是万劫不复之境!”
周太后却有些不依,仰起头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多年等待的怨怼与渴望:“渊哥,我等不及了!我想与你正大光明地相守到老!我们都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再等几个二十年?想当年,为了家族前程,我不得不斩断情丝,入宫嫁给那个行将就木的老皇帝!他早知道我与你的情谊,却偏要召我入宫,折辱于我……这二十年,我熬得还不够苦吗?我们还要再耽误到什么时候?”
“阿元……”苏渊看着她眼中的泪光,语气软了下来,却依旧保持理智,“我何尝不想早日与你朝夕相对?但越是此时,越要沉住气。待秦王登基,你依旧是尊贵无匹的太后,一切都不会改变,我们便能……”
周太后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权势的憧憬:“等到那时,阿衍必定会封你为摄政王!你可以自由出入宫禁,无人再敢阻拦。我们的阿璃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将来诞下的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我的阿衍,绝不会像他现在这样,处处防贼似的防着我!”
苏渊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终于点了点头,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好,我知道了。我回去之后便尽快安排。宫里的一切,你务必小心留意,尤其是皇帝和那个蕴嫔的动静。这几日,我便不再进宫来了,以免引人怀疑。事成当夜,你就安心待在慈宁宫,紧闭宫门,万万不可出来,一切有我。”
周太后闻言,脸上泛起红晕,带着一丝少女般的娇嗔,搂住他的脖颈:“好,都听你的。那……今晚你就别走了,反正那个小贱种近日也不早朝,无人会来打扰……”
苏渊低头,吻住了那丰润的红唇,将所有的算计与风险暂时抛诸脑后。
宫灯摇曳,映照着一室旖旎,也掩藏着即将席卷整个宫廷的惊天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