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璃被他推开,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却立刻被更深的偏执覆盖,她尖声反问:“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殿下这是不信我?”
萧衍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她:“你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当真如传言那般?”
“千真万确!”苏明璃语气笃定,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是张福安那老奴才一路搀扶着他,步履蹒跚,上下阶梯都极为艰难!若非眼盲,何至于此?”
萧衍闻言,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弛了些许,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竟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沉吟道:“或许……阿璃你的法子是对的。是该让这流言传得更广些,更猛些。呵,这云香楼,塌得可真是时候……阿璃,你这次,倒是误打误撞,立下一功了。”
苏明璃瞬间明了他的意图,眼中燃起兴奋的光芒:“殿下的意思是……趁机造势,将这天灾人祸,归咎于他失德,才招致百年老楼崩塌的天罚?要不要……再添一把火,让这传言更逼真些?”
萧衍却恢复了冷静,摆手道:“你暂且隐蔽起来,不要露面。具体如何行事,我需与你父亲细细商议后再定。”
苏明璃见状,又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声音娇嗲:“阿衍……这些日子,我好想你,你可有想我?”
萧衍此刻却毫无温存之心,再次毫不留情地推开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阿璃,大局为重!眼下绝非儿女情长之时。我派人即刻送你回去。本王还有要事。”
他此刻心心念念的,是要亲自去确认——萧烬是否真的被埋在了那片废墟之下!只要萧烬一死,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
另一边,晋王萧衡闻讯匆匆赶到。京兆府尹已带着衙役和官兵在现场清理废墟,搜寻可能被埋的幸存者,现场一片忙乱。
萧衡看着眼前的惨状,面色凝重,叹息不已。
云昭搜寻萧烬未果,也再度折返此地。
“阿昭?”萧衡见到她,十分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昭将先前与秦王在此用膳之事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后续的冲突与发现。
萧衡的眉头立刻紧紧锁住:“五哥他……突然约你来此?”
云昭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怀疑这酒楼早已被人动了手脚。若当真有人为了取我性命,竟如此罔顾无辜,制造这般惨剧,其心肠之歹毒,实在令人发指!”
萧衡不敢深想其中关联,只能道:“我即刻派人将店中老板、伙计全部收押,细细审问!定要查出是谁被收买,或是受了谁的胁迫!”
云昭望着那片废墟,惋惜道:“只是可惜了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萧衡却道:“确实可惜。待此事了结,我愿出资将其重建,一砖一瓦,皆按原样复原,你看如何?”
云昭摇了摇头:“殿下好意心领,但切莫劳民伤财。我总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自有公道。今日我侥幸逃过一劫,怕是让某些人……要大失所望了。”
萧衡凝视着她:“你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云昭抬眸,目光清冷而锐利:“知晓我与秦王会在此处用膳之人,屈指可数。苏家……嫌疑不小。”
萧衡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此事我会亲自督办,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今我在刑部,行事也便宜些。你今夜若还要回宫,一有消息,我即刻设法传入宫中告知于你。”
“我总觉山雨欲来,心中忐忑难安,却又说不分明……”云昭终是压下了萧烬可能在此遇险的惊惶,未曾说出口。
萧衡温声安慰:“别怕,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你一人我不放心。”
“也好。”云昭颔首。
……
宫门深重,夜色如墨。
再次踏入这朱红宫墙,云昭竟有一瞬的茫然。卸了实权的尚宫,如今该去向何处?陛下已有新欢,对她更是视若无睹……
她下意识地走向延英殿。远远地,竟见主殿内烛火通明。
她的心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穿过庭院,迈过高高的门槛。
殿内深处,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一道熟悉的身影端坐其间,模糊却真实。
她急切地向前奔去,还未到近前,便听到那身影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却又仿佛等了许久:“你去哪里了?还知道回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险些让云昭强撑了一路的冷静与坚强瞬间崩塌,眼眶骤然酸涩发热。
她停下脚步,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甚至有些结巴:“臣……臣去了云香楼……可是……可是楼塌了……臣……劫后余生……见、见陛下安然在此……就好……臣……臣告退了……”
她语无伦次,只想尽快逃离这让她心绪翻涌的地方。
萧烬却静静地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忽然道:“云昭,朕今日……也出宫去了。看见你了。”
【他果然跟着我去了……】云昭心头一紧。
只听他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你若是喜欢那酒楼,朕便命人原样重建起来,日后……就赐给你吧。”
云昭猛地抬头,压下翻涌的心绪,硬声道:“谢陛下隆恩。但臣不需要一座酒楼。陛下若想赏赐,不如赠与蕴嫔娘娘更为合适。”
萧烬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力气,最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某种决绝:“你……出宫去吧。”
云昭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烬的声音清晰起来,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日后都不必再回来了。你不是一直说,想与家人回金州故里,耕读种田吗?朕……允了。你去吧。”
云昭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模糊的身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陛下……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