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营房里走出来,没有解释,没有歉意,也没有多看林婉一眼。
话一出口,全场寂静。
那姑娘当场愣住,眼泪挂在睫毛上,半晌没动弹。
她手里的信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最终滑落在地。
有战士想捡,却被厂长悄悄拦下。
再后来,文工团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心碎成渣。
可陆寂川呢?
转身就走,连句多余的话都没留。
看热闹的领导们摸了摸鼻子,随即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四散而去。
谁不知道他陆寂川早就递交了结婚报告?
红头文件在政工科柜子里躺了好些日子,公章都盖上了,可当时几乎没人信。
大家私下里都说,怕是打报告也白搭,谁能受得了这副死板性子?
厂里里的日子本就枯燥乏味,规矩多得让人喘不过气,连开句玩笑都要斟酌半天。
在这种环境下,人难免想寻点乐子解闷。
陆寂川这人吧,永远一丝不苟。
偏偏他又长得俊,越冷就越让人想逗他一下。
结果呢?
那些平日最爱闹腾的老兵,有意无意在他跟前嘻嘻哈哈。
可他呢?眼皮都不抬一下。
久而久之,大伙儿也就识趣地收了心思。
苏清芷跟那群指指点点的干部家属素不相识,彼此之间连名字都说不上来。
她只是微微冲她们笑了笑。
随后,她自然地挽起陆寂川的手臂,朝着属于他们的新家走去。
等他们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拐角处,那群人又立刻围成一圈,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真的假的?陆排长这性格,有人愿意嫁?”
“你没看那姑娘挺水灵的吗?怎么想不开?”
“……”
苏清芷低头看了看自家这个小小的院子,脚下的青石板干净平整,院墙刷得雪白。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踏实感。
这房子是南北朝向,阳光能从早晒到晚,冬暖夏凉,通风极好。
外头的人若想踮脚偷看院子里的情形?
门儿都没有。
关键是,这院子位置选得好,远离那排密密麻麻的筒子楼。
邻里之间也隔着十几米远。
她想到以后可以在这里晒太阳、散步,不用担心被人撞见议论。
又走了几分钟,穿过几条小巷,终于到了家门口。
陆寂川停下脚步,从军绿色外套的兜里慢慢摸出一把旧铜钥匙。
他低头笑了笑,把钥匙轻轻递到她面前。
“媳妇儿,你来开。”
苏清芷没推辞,爽快地一把接过钥匙。
她将钥匙插进锁孔,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慢地敞开。
眼前是一张磨得发亮的石桌,对面是一扇朱红色的漆木门。右边院子荒草疯长。
左边靠着院墙,摆着一块旧磨盘。
苏清芷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红漆木门走进屋内。
一股淡淡的霉味迎面飘来。
但她很快发现,屋里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
“阿川,有人来打扫了?”
她忍不住回头问他。
“嗯。”
陆寂川跟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门。
“营里几个兄弟听说我们明天正式搬进来,昨晚就自发过来收拾了。拖地、擦窗、通灶台,连井水都打了三遍才放心。”
“你这会儿身子重,我哪舍得让你累着。一点小事,他们乐意帮忙,我也省心。”
苏清芷心里猛地一软。
她抬眼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日子,比她梦里设想的,还要好一点点。
“太麻烦他们了。”
她低声说着。
“嫂子,别见外啊!”
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杨文兵从院门外探出头来,手里还拎着一筐新鲜的蔬菜。
“大伙儿平日里谁还没帮过谁?咱们当兵的,最讲究的就是个‘情分’!再说,陆营长平时帮咱们那么多,这点事算啥?”
苏清芷心头一热。。
想着,等他们真正安顿下来,一定要请这些热心肠的战友们来家里吃顿热乎饭。
她把楼下楼上都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
屋子里空荡荡的,墙壁光秃秃的,连根毛都没有。
“桌椅床柜,我让弟兄们挑了批新的,马上送过来。”
陆寂川站在她身后。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
东西都一样,顶多是新点旧点的区别。
她心里明白,这些家具不过是些寻常物件。
“营长,家具搬来了!”
话音刚落,几人就抬着衣柜、床板、桌子,浩浩荡荡地往屋里走。
领头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士兵,肩上扛着一扇厚重的樟木衣柜门。
他们动作整齐,一进门便熟练地寻找摆放的位置。
苏清芷看得一愣。
眼前这阵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宁宁,你先在后院待着,别被撞着。”
陆寂川转过身,轻轻扶了下她的肩。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不动手,真不碰。”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她赶紧表态。
陆寂川笑了,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指挥搬家具的人。
苏清芷这才牵着两个孩子,轻手轻脚地往后院走。
两个孩子仰着头,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着“这是咱们的家吗”。
后院有一小块地,荒草丛生。
两边各盖了间低矮的小屋,一个厕所,一个澡房。
屋里面放的是老式恭桶,桶底积着些残留物,散发出淡淡的异味。
夏天一到,蚊虫滋生,那味道更是难以忍受。
苏清芷心里打定主意,得改旱厕!
这时,陆寂川正指挥人把衣柜往上搬。
“慢点!别碰墙!床板抬高点,小心磕着!”
士兵们应声而动。
一共两张一米四的木床,每个房间配一张桌子,厨房还添了个橱柜。
家里啥都没有,摆起来反倒轻松,只要按地方放好就行。
“宁宁,瞧啥呢?”
陆寂川一出门,就见她站在后院,盯着厕所发愁。
“阿琛,咱能把厕所改成旱厕不?挖条排水沟,后头再埋个化粪池,夏天就闻不着味儿了。”
陆寂川一想,还真行。
“行,我这就安排人干。”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她眼睛一亮。
“真的?说办就办?”
“当然,我喊人去挖。”
他话音未落,便已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苏清芷心里挺踏实的。
这男人办事真利落,从不说空话,也不拖延。
家具刚放下没一会儿,她也跟着进了屋。
一瞧,屋里瞬间多了柜子、桌椅,摆得整齐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