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的,不算数,老天爷您别听。”
看她乖乖照做,薛邵红这才松了口气,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脸色才慢慢缓过来。
她板起脸,语气严肃地警告道:“娘,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一个字都不准提!”
她伸手握住沈茉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
“咱们一家子,都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谁也不许走在我前头!”
“行,听你的。”
沈茉笑着点头,眼角微微眯起,像只得逞的老猫。
她轻轻拍了拍薛邵红的手背,没再反驳,也没再调侃,只是静静地笑着,像是把所有的话都藏在了眼底。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沉重。
木板地板被踩得“咯吱咯吱”响,像是有重物拖行,又像是有人在艰难挪动。
她回头一看,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回去,像被风吹散的雾气,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察觉的讥讽与冷意。
来得还挺快。
她心想,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许家父子满脸淤青,额角肿胀发紫,鼻血顺着人中流下,已经干涸成暗红的痂,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口。
许凌云的右臂以一种怪异的角度耷拉着,显然骨头已经断了。
许修远更是惨,左腿拖在地上,几乎不能受力,每走一步都疼得抽搐,连完整的呻吟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声闷哼。
沈茉看着,心里一阵舒坦,像是寒冬里喝下一口滚烫的酒,从胃一直暖到四肢百骸。
惨,太惨了,真是惨到家了。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却硬生生忍住,只在唇角藏起一丝得意。
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端详着两人,像是在看两只被踩断腿的野狗。
她歪了歪头,语气轻佻地开口:
“哟,醒了?这才半夜就找上门来了?来找我算账?还是来磕头认错的?”
薛邵红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下一看,公公和许修远两个人都断了胳膊、浑身是伤,衣裳破烂,满身血污,顿时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退两步。
她猛地站起身,冲上前去,声音都在颤抖:
“爹!修远!你们怎么了?谁把你们打成这样的?”
她伸手想扶,却又不敢碰,生怕加重伤势。
她环顾四周,眼神惊疑不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碰到劫道的了?还是路上遇了仇家?”
谁把你们打得这么惨?”
还没等许凌云父子开口,沈茉先说话了。
她咧嘴一笑,嘴角扬起一抹带着讥讽意味的弧度,眼神轻蔑地扫过许凌云和许修远那灰头土脸、衣衫破烂的模样:“云舒,你太高看他们了,就他们这样儿,能碰上劫匪?我可不信。”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更加讥诮,“他们能碰上劫匪?不如说,劫匪见了他们,怕是得赶紧绕道走!省得沾上晦气。”
沈茉嗤笑一声,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右手腕处一道浅浅的旧伤疤,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说不定啊,他们自己就是劫匪,半路打家劫舍,正好撞上我跟老五。我这双手,可不就是亲自打断他许凌云的胳膊的?”
这话一出,薛邵红直接愣住了。
她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雷劈中,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一群蜂子在耳膜内侧轰鸣,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公公?
许凌云?
去当劫匪?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沈茉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坦荡,显然不是随口胡诌。
她忍不住干笑两声,勉强挤出几分尴尬的笑容:“娘,您这话……可真不好笑。”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许凌云父子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两人嘴唇紧抿,脸色铁青,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显然是被当众揭了伤疤,羞辱得无地自容。
可沈茉却像是毫不在意,反而看着他们这副憋屈模样,心情愈发舒畅,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云舒,我不是开玩笑。”
她语气平静,目光直直地落在许凌云身上,“你公公的手,断得结结实实,就是我亲自动的手。”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曲一伸,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拿刀砍我,我反手就用铁尺敲碎了他的腕骨。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
“至于另一个?”
沈茉转头,冷冷地看向许修远,“他更狠,抄起一根粗木棍,冲着我脑门就砸下来,差一点——就差这么一寸——就能砸得我脑浆迸裂。”
她抬起手掌,在头顶比划了一个距离,声音冷得像冰:“幸亏老五眼疾手快,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当场就把他踹得跪了地。那根木棍呢,就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砸在墙角碎成了三截。”
“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她语气一沉,眸光锐利如刀,“手心都冒冷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薛邵红一听,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盯着许修远,原本还有几分顾及婆媳情面的心软,此刻全都化作了寒意。
差点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滚——活该。
拿木棍砸亲娘的头?
这不是存心要往死里整吗!
还是当着自己儿子的面,下这种死手!
她浑身一僵,脑子里翻腾着无数念头。
许修远怎么下得了手?
从小她就觉得这人冷淡刻板,可从未想过他会狠毒到这个地步!
一股寒意从她脚底猛地窜上来,顺着脊椎一路攀爬至后颈。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对自己亲娘都能下死手的人,对外人又怎会心慈手软?
以后若真有利益冲突,怕是连她这个儿媳都不会放过!
许凌云父子此刻憋屈极了。
他们本是来找沈茉讨说法的,想着装可怜、诉苦情,好让她心软放人。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茉一顿抢白,连皮带骨扒了个精光。
更糟的是,她说的每句都像刀子,直戳他们最狼狈的伤口。
许凌云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可想到此行目的,又不得不强压怒火。
他不能翻脸,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他咬了咬牙,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面孔,怯怯地看向沈茉,声音低沉,仿佛受尽了天大冤屈:“夫人,我……我真没那么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