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显得软弱,他们就越敢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可一旦你表现出比他们更狠、更强势的态度,他们反而会心生畏惧,不敢轻易招惹你。人性就是这样,往往只尊重力量,而不是道理。”
“但话又说回来,这招也不是万能的。如果碰上那种真正心黑手辣、毫无底线的人,你光靠强硬可能就压不住他们了。这种人,不怕你凶,甚至可能就等着你出头,好顺理成章地报复你。所以啊,你得学会看人下菜碟,得判断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软的不能硬来,对狠的也不能一味退让。明白吗?”
薛邵红眨眨眼,慢慢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迷茫,但更多的是若有所思。
原来,在这纷乱的世道里,光有善良是不够的。
有时候,必须比对方更凶、更决绝,才能让他们退缩,才能守住自己和孩子们的一方安宁。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样一个向来胆小怕事的人,有一天也得学会竖起尖刺。
沈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云舒,你是五个孩子的妈,你肩上的担子不轻。这五个孩子,都指着你活命,靠你遮风挡雨。你要是倒了,他们怎么办?你得撑起来,不能总靠别人。只有你自己先站稳了,站直了,才有资格护住孩子们,不让他们被人欺负、被人踩在脚下。”
“现在这世道,不太平。人心浮动,灾祸不断,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不能天天守着你们,总有走不开的时候。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就是她们的天,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你不能软,也不能退,更不能逃。”
当了娘的人,总得硬气起来。
这是沈茉多年活下来的心得,也是她最深切的嘱托。
她相信,只要孩子有危险,哪怕刀架在脖子上,薛邵红也会拼了命护住她们。
母爱,有时候比生死更重。
“娘!”
薛邵红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手指紧紧扣住沈茉的掌心,声音都抖了:
“你别乱讲啊!
吓死我了!
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呢?
你知道我胆子小,最怕听这些不吉利的话。
你要是不在了,我们可怎么办?
我心里一想到这些,就慌得连呼吸都快停了,经不起吓的,真的经不起……”
沈茉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疲惫,也有一丝温柔:
“我就是打个比方,说个‘万一’而已,你还当真了?再说了,我年纪也不小了,身体这些年也大不如前。能活几年,还真说不准。谁又能保证明天一定还在呢?往后她们不都得靠你?你要是总这样惊慌,她们怎么安心?”
“娘,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薛邵红急着说,语气特别坚决,仿佛要用这句话驱散心头的恐惧:
“你不能走,也不许说这种话。你得好好活着,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她们成家立业,看着孙子孙女绕膝。你不许丢下我们!我……我离不开你……”
“呵呵。”
沈茉笑了笑:
“我要真活到一百岁,岂不是成了村口的老怪物,整天被人指指点点,说是个活神仙还是老妖婆?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天天叨叨个不停。”
可那笑容没撑几秒,就慢慢消失了。
她的目光渐渐飘远,像是望进了某个看不见的过去。
等她把上辈子害她们家的人一个个送进地狱,亲手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揪出来,碾碎他们的骨头,她的心愿也就了了。
她不在乎权势,不在乎钱财,只求一个公道。
等事情了了,她就想去找那个出生没几天就走了的小女儿。
那个连一天都没抱过的孩子,那个她甚至没来得及听一声哭喊、没机会看一眼脸的小生命。
她连她的名字都没好好取,连坟前都没能好好跪一跪。
等尘埃落定,她就在女儿坟边,找块干净的地方,静静地走完这一生。
吹着山风,听着鸟鸣,陪她说说话,讲讲这些年娘都经历了什么。
对她来说,活得太久,才是一种折磨。
每一天清醒地活着,都是在重温那些撕心裂肺的痛。
她不怕死,只怕没完成的事,没讨回的债。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一步步,把一切,拉回正轨。
薛邵红看着婆婆这副神情,心里突然发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眼神空茫又遥远,像是已经看透了生死,又像是在默默跟这个世界道别。
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预感,好像婆婆下一秒就要从她眼前彻底消失,再也抓不住了。
慌得她下意识攥紧了沈茉的手,指节泛白,掌心渗出冷汗,死活不肯松开。
那双手虽然苍老,却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依靠之一。
她不能失去她,也不敢去想失去她的后果。
沈茉回过神,察觉到儿媳的异样,轻轻抬手,笑着拍拍她冰凉的脸颊:
“你看你,脸都吓白了,嘴唇都没了血色,像是见了鬼似的。”
她语气轻缓,带着几分打趣,却又透着一丝温柔,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人早晚都要走这一步,谁都逃不掉,这是天命,谁也改不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仿佛在劝她,也像在劝自己:
“你要学会接受,不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再说,你这副模样,我死了你是不是得哭塌半边天?”
她歪头一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语气里竟有几分调皮,仿佛在讲一个无关痛痒的笑话。
“不准说!快呸三声!往边上吐口水!”
薛邵红急得几乎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慌乱。
她一把抓着沈茉的袖子,连连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句不吉利的话从空气中抹去。
“赶紧跟老天爷说刚才全是胡说,不算数的!听见没有?”
她瞪着眼睛,一脸认真,像是老天爷真的能听见她们说话,能收回那句诅咒一般。
“好好好!”
沈茉被她这副紧黎模样逗笑了,也不再逗她,乖乖照做。
她仰起头,皱着鼻子,认真地“呸”了三声,每一口都吐得用力又干脆。
最后,她还偏过头,朝墙角“啐”了一口,嘴里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