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发的状况让她心头一紧,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是有人动了手脚?
还是途中饮食出了问题?
亦或是……
被人算计了?
这几个孩子平时好好的,偏偏这时候病倒,太巧了。
太巧了,简直就像是安排好的一般。
眼下正值逃难途中,颠簸劳累,风尘仆仆,本就容易伤身。
若是在平日里,一个两个发烧还能理解,可如今竟是一下子五个都发起高热,这绝不是巧合能解释得了的。
尤其是青霜,自幼体弱,经不得折腾,此刻已经昏昏沉沉地靠在陈妈妈怀里,小脸通红,嘴唇干裂,气息也断断续续,情况尤为危急。
不行,她得想办法让容妈妈拿到药!
林沫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她知道随行队伍中带着一些常用药材,但这些药物都被严密封存在许家主队的药箱里,非许怀谦或许凌云允许,旁人根本无法取用。
而她自己身份尴尬,既不能公然出面争执,又怕打草惊蛇,引来更多猜疑。
唯一的希望,就是容妈妈。
那个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的老妈妈,一向护着孩子们,尤其是对青霜,疼爱有加。
若是她能在混乱中设法取得退烧药,或许还来得及救回青霜的命。
再拖下去,青霜真出问题怎么办?
每多耽搁一刻,青霜的性命便多一分危险。
高烧持续不止,极有可能引发抽搐、昏迷,甚至损伤脑髓。
林沫光是想到那种后果,便觉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出事,更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失去唯一的助力。
她必须相信容妈妈,必须盼着她能挺身而出!
容妈妈,你快出现吧!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支缓慢前行的队伍。
阳光刺眼,尘土飞扬,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仍不肯移开半分。
只要容妈妈出现,只要她能站出来,事情就还有转机。
就在林沫焦急万分时,容妈妈竟真的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
那身影从人群中疾步冲出,脚步沉重却毫不迟疑,仿佛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扑到林沫面前,双膝一软,紧紧抱住她的腰身,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呜呜……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的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难道是受了什么惊吓?您一定要撑住啊,您是我们这些下人心中的主心骨!您快醒醒啊!您要是再不醒来,您最心疼的小孙女就要撑不住了!青霜已经烧得说胡话了,刚才还在喊‘娘亲,别丢下我’……那声音听得人心碎!她是您的孩子,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您怎么能就这样倒下?您若是倒下了,谁来护她周全?谁来为她撑起一片天?青霜姑娘命苦啊,娘遭罪,爹无情,老天爷怎么这么欺负孩子!”
容妈妈的声音悲愤交加,字字泣血。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力摇晃林沫的身体,仿佛想用这份执拗将她唤醒。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不觉疼痛。
在她心中,林沫不仅是主子,更是个值得敬重的母亲与女子;而青霜,则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可怜,不该承受这样的苦难。
许凌云脸色骤沉,立刻让人上前拉开她。
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愠怒与嫌恶。
这等哭嚎之声在逃难途中响起,岂不是让所有人侧目?
传出去还道他许家治下无方,连个老妈妈都能当众撒泼!
更何况,林沫昏厥一事本就蹊跷,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反倒成了动摇军心的借口。
他绝不能容忍这种局面继续下去。
该死!
要是让她这么一闹,自己的脸面还往哪搁?
许凌云心中怒骂,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堂堂世子,统领众人南迁,怎能容忍一个奴婢如此放肆?
今日若不立威,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挑战他的权威?
他必须立刻压制这场风波,绝不能让它扩大。
可容妈妈还没等别人动手,就自己挺直腰板站了起来,冷冷道:“不用你们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缓缓松开林沫,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怯意。
她站得笔直,如同一根历经风霜却不曾折断的老竹,眼神凌厉地扫过周围那些想要上前的人,语气冷得像冰,“我的手只用来抱主子,不会沾任何卑劣之徒的脏。”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成拳头。
她的步伐坚定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颤,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恨全都踩进尘土里。
然而,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右手却早已捏得指节发白,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悄然渗出,顺着指尖滴落在衣料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她不敢回头,怕一看见林沫虚弱的模样,便会忍不住再次崩溃。
许凌云皱眉。
他盯着容妈妈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此人平日虽倔强,但从不曾如此激烈地反抗过命令。
今日之举,未免太过反常。
难道……
她知道些什么?
喊两嗓子就走了?
这老东西搞什么名堂?
许凌云眯起眼睛,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他不信这只是一个情绪失控的举动。
那番话中处处指向青霜、指向林沫,分明是有备而来。
莫非是有人授意?
还是她们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头隐隐浮现出一层阴霾。
怪得很!
太阳晒得人发昏,路上走着的还是那一拨逃难的人。
炽热的日光无情地洒在荒野小道上,蒸腾起层层热浪,空气干燥得令人窒息。
一行人排成长队,在滚滚黄尘中艰难前行。
脚下的土地被晒得龟裂,石块滚烫,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炭上。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又被风吹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
粗重的喘气声,夹杂着到处都是的汗味,一路就这么混着往前挪。
有人咳嗽,有人低声呻吟,还有孩子断断续续的啼哭,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烦躁的嘈杂。
骡马疲惫不堪,蹄声沉重,拉车的绳索吱呀作响。
每个人都低着头,默默赶路,生怕一句多余的话就会耗尽最后一丝力气。